攬月一直在安撫沈甯溪:“夫人并非真的要罰娘子,也不是有意要偏袒表姑娘,我進去替娘子認個錯,求夫人讓您起來,好不好?”
她們已經在這兒跪了一個時辰,按照以往,溫媪早就該出來哄勸,然而到了現在,夫人卻因事動怒,不知夫人可還記得娘子在這兒罰跪。
沈甯溪抓住攬月的皓腕,輕聲道:“不要去。”
“娘子。”攬月歎息,娘子的性子,又倔了起來。
她勸道:“要不我們先回去,夫人知道了,也定不會怪罪下來。”
“是嗎?”沈甯溪麻木地問,不知是在問攬月,還是在自問,她聲音飄搖,被雨水浸潤過後,帶着一股陰郁的潮濕。
須臾,她搖了搖頭,“大概這次,是會的了。”
娘會怪罪她的。
堂屋大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内打開,雙門微敞,溫媪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開門出去,轉身又合上門。
動作極快,沈甯溪目光依舊抓住了倒在地上的身影。
攬月見到溫媪,面露心喜,然而,下一瞬,她觸及溫媪的眼神,不由得一愣,瑟縮地跪了回去。
溫媪目光落在沈甯溪身上,有一瞬間化為憐惜,然而,幾番變換,最終仍是化作了深深的恨意。
她拾級而下,立在二人跟前,淡聲道:“四娘子回去吧。”
沈甯溪沒有看到溫媪眼中的複雜,聞言心中一動,“娘原諒我了?”
溫媪一語雙關,“既然讓四娘子回去,便是寬宥了四娘子。”
沈甯溪卻自解其中之意。
沈母沒有因為幼女替換之事遷怒于她!
沈甯溪大喜,眼眸乍然雪亮。
攬月得了話,亦是高興,扶着沈甯溪起身,沈甯溪向溫媪作揖拜謝,“我可以進去見娘嗎?”
“不行。”溫媪一口否決。
沈甯溪笑容凝滞,看了溫媪一眼。
溫媪神色平靜,并無異樣。
沈甯溪不便繼續糾纏,輕輕颔首,道:“那我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心中說不出的輕松。
至于屋内被遷怒的産婆,她管不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犯下的事負責,她人的業報,她無法承擔。
主仆二人方離開澄心堂,溫媪便招來幾名孔武有力的婆子,吩咐幾聲下去。
沈甯溪二人回到碧玉軒,沒過片刻,幾名婆子便跟着來了,她們一句話不說,隻抓走幾個身份不高的侍女,随後,關上院門,在門扣上落下厚重的鐵鎖。
婆子們的動作極快,來去迅速,沈甯溪得了消息走出來時,正好見到庭院的大門阖上。
雙門阖閉,聲如轟雷。
雨水淅瀝,她的心,頓時墜入冰窖。
攬月滿臉疑惑,忽然,她腦海中劃過某種猜測,眼中頓時露出不可思議。
她怔怔地轉頭,看向沈甯溪,卻見沈甯溪亦是惶然,不由得身子晃了晃。
碎星怒氣沖沖,扒開門縫大罵:“怎麼回事?這是四娘子的院子,你們憑什麼關門?要是讓夫人知道了,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剩下的四個侍女陸續去喊門,或是求情,或是威脅,然而喊破了嗓子,卻無一人問答。
“别喊了。”沈甯溪立在廊下,隔着雨幕,道。
幾人急急地回來,仰頭詢問:“娘子,夫人這是什麼意思?為何要關院門?”
“難道又是禁足?可禁足便禁足,為何要鎖門?”
“不會的,夫人不會為了褚娘子,一個外人,這麼罰我們娘子的。”
幾人七嘴八舌,雖着急,但倒沒有幾分害怕,更多的是氣憤。
碎星氣得胸口起伏,她恨不得立馬跑出去,撕了褚瑤那個賤蹄子。
沈甯溪道:“夫人要罰就罰,你們不必質疑,也不要鬧,接下來幾日,你們做好分内之事,都别出差錯。”
衆人左右對視,見娘子面色沉靜,稍稍安心,幾人各自去幹活,就像這是一場尋常的禁足一樣。
沈甯溪回到屋裡,坐在軟榻上,心中一片荒涼。
她知道,大家族中,封院代表着什麼。
隻有被家族棄用之人,才會被封院,沈家沒有開過這個先例,但王氏有,王府後院封了一個園子,聽說裡面的人早已經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