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間,碧玉軒的侍女才意識到,這次禁足,和往常不一樣。
天色已晚,早過了府中用膳時間,竟沒人過來送飯。
攬月過來禀報,碎星亦是焦急得不行,看着兩個貼身侍女,沈甯溪盡力振作起來,吩咐道:“院子小廚應該還有一些食物,随便做一點,不要浪費。”
“夫人真狠心。”消息傳不出去,碎星憤恨一句,趕緊去傳話。
攬月看出沈甯溪的失落,上前走幾步,道:“娘子别擔心,夫人定會想明白的。”
沈甯溪不回應,道:“你也出去吧,我想靜靜。”
攬月無法,隻好跟了出去。
小廚所剩食物不多,面條倒是有一些,還有一些白面,幾個侍女下了面,隻給一個碗裡打了一個蛋花。
碎星端着面條,去送去主屋。
為了讓侍女們不要過度憂心,沈甯溪打起精神,吃了半碗。
碎星這才真正放心了,自己回去用膳。
碧玉軒封院第一日,就這樣稍顯風平浪靜地度過去了。
不過,沈夫人并未刻意壓制消息,很快,整個沈府都知道碧玉軒被封的消息。
此時,二夫人再也不能坐視不管,帶着前來禀事的風管家,一同前往澄心堂。
沈夫人出來待客,面色已經恢複尋常,和二夫人分别落座後,二夫人開門見山。
“大嫂,我們妯娌多年,我知道你向來寵溺呦呦,怎麼這次這般沖動?先前我聽到一些傳言,還不甚在意,今日又出這種事,你叫府裡那些下人要作何猜想?”
風管事恭敬立在一旁,沈夫人看到他,道:“你先出去。”
風管事聞言,拱手退下。
待屋子裡隻剩妯娌二人,沈夫人不再隐瞞,将真相和盤托出。
她說:“當年,我和我阿姊同住莊子,天氣驟變,馬車受驚,我不知所以,如今,我已查清,當年車轅被壞,是我那好阿姊命人做的。”
“我帶去的産婆,吃壞了肚子,站都站不起來,也是她命人在飯菜裡下毒,而後又假意将她的産婆推給我,我順利生産後,得知阿姊早産,便趕緊吩咐産婆前去,不曾想,我下面流了紅,溫媪及其他下人都慌了,趁亂之際,兩個産婆裡應外合,将孩子調換過來。”
二夫人震驚得說不出話,半響,才道:“那呦呦她,她知道嗎?”
至于褚氏做下此事的動機,定然是關乎到姐妹二人乃至姚氏,二夫人懂得分寸,沒有深入詢問。
沈夫人神情冷漠,“我不知道。”
二夫人一驚,“此話怎講?”
“她天資聰慧,這些日子,我故意寵愛瑤兒而疏遠她,按照她的性子,定是要鬧開的,但我觀看,她傷心是有,倒不曾胡來。”
“定是褚氏告訴了呦呦,”二夫人一拍桌子,氣道,須臾,轉首看沈夫人,又勸道:“孩子是無辜的,呦呦畢竟是你精心養育多年,你......”
“誰不無辜?”沈夫人厲聲打斷,“我的孩子就不無辜?”
二夫人失聲。
“你知道瑤兒這些年是怎麼長大的嗎?我隻要想起就恨不得殺了她。”沈夫人手指緊扣紅花楠木桌沿,氣得渾身顫抖。
溫媪在一旁抹了眼淚,擔憂道:“夫人要想開點,褚家若是得了消息,此事定是要鬧出來的,我們娘子還需您重新教導啊。”
沈夫人想起女兒那懦弱膽怯的樣子,将氣壓了下去,淡聲對二夫人道:“此事關系到沈府聲譽,我将此事告訴弟妹,是因如今府中中饋由你掌管,這今後她們二人的事,弟妹不必管,我自有決斷,至于其他人,希望弟妹略施幫襯,仔細管束。”
二夫人看着沈夫人眼中寒意,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二夫人自然明白她說的二人是指誰,言盡于此,她作為弟妹,該勸的已經勸了,已經無能為力。
“好吧,我這就吩咐下去,府中下人,無事不準靠近碧玉軒和淮香居,大嫂也要速戰速決,免得夜長夢多。”
二夫人走後不久,沈夫人回到主屋,褚瑤帶着東杏前來,沈夫人經溫媪提醒才想起來,她昨日答應女兒,今日要帶女兒去看燈花。
溫媪正待去請褚瑤進來,沈夫人卻似想起一件事,問:“東杏回話了嗎?瑤兒當真喜歡袁昭?”
溫媪神色微斂,道:“是。”
沈夫人嘴角微揚,“好,去讓她進來。”
沈夫人渾身放松,一掃身上威嚴,聽到動靜時擡頭,隻見女兒向自己走來。
她曾經幹瘦蠟黃的臉,終于長出一點肉出來,到底是存了好底子,稍稍喂養,就給養回幾分來,蠟黃褪去,膚色稍顯白皙,眉宇溫婉。
這幾日她特意調教,故意打壓呦呦,就是給瑤兒長臉,希望她能挺起胸膛,做人不再唯唯諾諾。
東杏亦是她安排給瑤兒的,起初隻是見小侍女辦事機靈,後來發現這個侍女有幾分野心,她便刻意授意她替瑤兒出頭,果然,經過這幾日的引導,瑤兒變得比以前舒朗許多。
嚣張跋扈,在有底氣的世家大族,從來不是缺點,就像曾經的呦呦,她能教導她,也能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