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雪慵懶地倚坐在客棧的閣樓之上,雕花圍欄将她與樓下喧嚣熱鬧的塵世隔開。她透過圍欄的縫隙,目光随意地掃過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人潮湧動,叫賣聲、談笑聲交織成一片嘈雜的市井樂章。
她一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着桌面,發出有節奏的“哒哒”聲,另一隻手則穩穩地捧着茶盞,百無聊賴地啜飲着,茶香在唇齒間散開,卻難以驅散她心底的一絲煩悶。
師兄天剛亮便匆匆離開了客棧,隻留下一張寫着讓她等他回來的紙條,之後便如人間蒸發般沒了蹤迹。
柳拂雪一想到這兒,便忍不住撅起嘴,小聲恨恨地嘟囔道:“哼,大騙子,說好陪我一起闖蕩江湖,結果又丢下我一個人。”
店裡今日的生意格外紅火,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掌櫃和店小二忙得腳不沾地,在人群中穿梭不停。
店小二偶然間擡眼,瞧見柳拂雪坐在角落,臉上神色略顯不悅,心中“咯噔”一下,生怕是店裡招待不周,惹得這位貴客不滿。于是連忙滿臉堆笑,小步疾趨地湊上前,殷勤道:“這位客官,您可有什麼吩咐呀?要不嘗嘗我們店新出的紅燒獅子頭?那可真是一絕,肉餡軟糯得入口即化,鮮嫩多汁,咬上一口,那滋味,保準您吃了就忘不了!”
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柳拂雪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她不動聲色地掂了掂手中師兄臨行前給她的錢袋,分量沉甸甸的。
突然,她猛地一拍大腿,高聲說道:“來一份!再把你們店裡招牌的好酒好菜,都給我上一份,一樣都别落下!”
哼,既然找不到你人,還花不了你錢不成?
出了口氣的柳拂雪這才後知後覺,店内的氛圍與往日大相徑庭。
剛好店小二上菜過來,她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店小二的胳膊,問道:“小二,長安今日莫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你們店裡怎麼這般熱鬧,人多得都快擠不下了。”
店小二被這突如其來的拉扯吓了一跳,臉上閃過一抹驚惶,待看清是柳拂雪後,才拍了拍胸口,說道:“客官,您居然不知道嗎?”
柳拂雪眉頭擰成個疙瘩,滿心疑惑:“知道什麼?你這小子,别賣關子,快說!”
那店小二把肩上的毛巾一甩,在手上搓了搓,臉上滿是興奮的神色,興緻勃勃地講起來:“這個呀……長安段氏的家主段無極,前幾日廣發邀請函,說是要舉辦一場群雄逐鹿會。哎呀,說白了,就是一場比武大會,不過陣仗可不小,邀請了好多人呢!”
“隻不過……”店小二摸了摸下巴,故意停頓了一下。
“隻不過什麼?”柳拂雪心急如焚,伸手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催促道,“有話就快說,别吞吞吐吐的!”
店小二眼睛一亮,臉上堆滿了讨好的笑容,一邊迅速将銀子往懷裡塞,一邊眉飛色舞地說:“隻不過,這次的比武大會和尋常的不太一樣。那段無極不僅邀請了各門各派,連江湖上的各路散修、豪傑都請了,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說到這兒,店小二無奈地搖了搖頭,眼裡又湧起好奇,“诶,女俠,我瞧您和跟您一道來的那位公子,氣質不凡,還都随身佩劍,我還以為你們也是來參加逐鹿會的呢……”
群雄逐鹿會?柳拂雪心中一震,暗自思忖,難道師兄這幾日行蹤詭秘、行色匆匆,就是在籌備參加這場比武?可他為什麼不肯跟我講呢?
一時間,柳拂雪的心裡像被一團亂麻緊緊纏住,疑窦叢生。店小二之後又絮絮叨叨說了些什麼,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心煩意亂地随便敷衍了幾句,便把店小二打發走了 。
煩悶半晌,柳拂雪還是決定去找白渚清,一定要把事情說清楚。
想着便一把抄起放在身旁的銀粟劍,準備離開客棧,可眼神卻忽被旁邊的那刻絲蘭花香囊吸引住。
柳拂雪輕輕拉開那囊上絲帶,将其中裝着的紙條拿出來。
紙條已經泛黃,紙上的墨水也已然有些模糊,她伸出纖纖細手,一字一字輕柔摸去,拿劍的手忽有一絲猶豫。
正躊躇不定間,一股狂風吹來,柳拂雪心中不慎,未有拿穩,手中紙條瞬間被風卷起,直下樓下而去。
心下一驚,柳拂雪連忙探出身來,俯首去抓,折騰半晌,卻是抓了空,隻留下最後幾縷字迹,在她眼前飄過:“莫問江湖事”
正懊惱之際,卻忽聽身後有人道:“真不知這段無極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把這麼多人折騰來,怕不是場鴻門宴吧?”
柳拂雪回首望去,隻見那人身着豹紋紅袍,滿身酒氣,許是喝多了,發起酒瘋,正氣的将手中酒壇一掌震碎,又随手抄起一壇,就準備扔到地上。
頓時店裡便發出一連串的“砰!砰!”聲
那掌櫃躲在後頭吓地瑟瑟發抖,望着那一地狼藉滿臉心疼,想上前去攔又實在不敢。清河甯氏的人,此時隻是砸砸酒壇,若他上去攔,恐怕接下來砸的就是他了,隻好痛心疾首地捶牆。
旁邊人見狀趕緊去攔,隻是那人力氣極大,竟一連上去了幾個人都攔不住,一時場面混亂不堪。
“呵,清河甯氏的人原是如此粗鄙無禮之人嗎?”一道慵懶之聲幽幽傳來,砸在男人心上,瞬間挑起一股無名火。
那紅衣男子瞬間轉頭怒道:“你說什麼?!”
“我說,清河甯氏之人,粗鄙不堪。”那人一字一頓重複道,說到粗鄙不堪四個字時還特意加重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