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燭,沈明燭!你醒醒,沈明燭!”
柳拂雪焦急的呼喊聲在寂靜的山谷裡不斷回蕩,帶着哭腔的聲音中滿是焦灼與慌亂。
聽到熟悉的聲音,沈明燭緩緩睜開眼睛,面前少女擔憂的面龐漸漸清晰,意識回籠,一時隻覺天旋地轉、頭昏腦脹,不禁撫了撫額頭,試圖緩解這鑽心的不适。
見他蘇醒過來,柳拂雪懸在嗓子眼的心終于落了地,整個人如釋重負,一下子癱軟在地,雙手撫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心有餘悸道:“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死了。”
沈明燭已然強撐着身體坐了起來,聞言輕笑了一聲:“我死了,你不是應該開心嗎?畢竟……我可是你們口中所說的……歪門邪道。”
“我……”柳拂雪被噎的頓了一下,随手撿了根小樹枝,在地上畫圈圈,小聲嘟囔道:“可是……你剛剛救了我啊……我可不是那種,見死不救、恩将仇報的人。”
兩人方才墜崖之時,她分明記得是沈明燭把她護在了懷裡。墜崖之前,也是他拉着自己,才躲開了那道緻命的劍鋒。
聽她這麼說,沈明燭愣了半晌,突然笑的更開心了。
眼前小流潺潺,河水擊石,發出“嘩嘩——”聲響,似在應和他的笑聲。
兩人剛剛就是掉進了這條小河裡,才勉強死裡逃生、撿回一條命來。
此時二人都濕漉漉的,衣裳貼在身上,顯得起伏的胸膛格外明顯。
“笑什麼!”柳拂雪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侮辱,心中湧起一股無名火,憤憤地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朝着沈明燭用力丢去。
小石子砸在身上,力氣不大,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肩頭傷口的位置上,瞬間痛的發出一聲悶哼。
好不容易等痛意過去,沈明燭撫着肩膀,無奈一笑:“呵,剛才還說不會恩将仇報,現在就往恩人傷口上砸石頭,柳女俠就是這麼報恩的?”
胸口悶痛依然強烈,顯然是墜崖時受了内傷,沈明燭已然盤起腿,開始運功療傷。
突然想起岸上發生的事,柳拂雪手上畫圈的動作一頓,眸光流轉,閃過一絲猶豫,轉頭問道:“沈明燭,你以前是不是見過我?”
沈明燭低着頭,柳拂雪看不清他的表情。
等了很久,久到柳拂雪以為沈明燭不會回答她的時候,沈明燭開口道:“沒有。”聲音平靜無比,古井無波。
柳拂雪不甘心,追問道:“那你怎麼知道我叫柳拂雪?”
她自幼随師伯在清風山上修煉,若非這次偷跑下山,可從未涉足過山下之事。除了師兄師姐,還有季臨風之外,更是極少遇到其他江湖之人。
可沈明燭當時的神情實在太過奇怪,就像在看一個久别重逢的故人,她實在想不到有關此人的記憶,卻又實在無法不起疑。
這次,沈明燭很快就回答了。
他說:“這天下……沒有奉天沈氏不知道的事。”
“你!”
這理由實在揶揄,可細想偏又說的過去。
柳拂雪有些不高興,本想繼續追問,卻見身側的沈明燭眉頭輕皺,面色有些蒼白,顯然胸中内傷并不好受。
薄唇輕啟,猶豫半晌,終究還是作罷,還是不打擾他療傷。
趁此空隙,柳拂雪觀察了下周圍環境。
四周皆是高大的樹木,巨樹參天,直插雲霄,粗糙的樹皮上布滿歲月的痕迹,扭曲的枝幹相互交織,肆意地向天空伸展,遮天蔽日,使得原本就昏暗的谷底顯得更加陰森。
擡眼望去,樹木遮蓋,什麼也看不見,想來呼叫也是無人應答的。
不知道季臨風有沒有成功逃出去,有沒有回圍場找人來救他們?
這小子最記仇了,雖然自己平時确實沒少欺負他,但他總不會真的見死不救吧?
柳拂雪有撿起一塊小石子,向小溪裡丢去。
不知道師兄找不到自己,會不會着急?
從小到大,自己做什麼事都有師兄兜底。小時候偷懶不願練功,師兄會幫忙掩護;夜晚嘴饞,師兄會偷偷下山去幫她買糖葫蘆和百味齋的糕點;再危險的事,隻要有師兄在,總能護她周全。
有時候無理取鬧,師兄也極少生氣,偶爾一兩次,她撒兩句嬌就好了。
隻是這次……恐怕少不得一番數落了……
柳拂雪突然有些後悔,要是今天沒有偷跑出來,乖乖待在圍場裡就好了。
要是師兄師姐一生氣,直接把她抓回清風山可怎麼辦啊,柳拂雪懊惱的将頭埋進臂間。
他偏頭看向身旁的沈明燭,狹長的雙眸緊閉,細眉微蹙,有汗滴從額頭留下,順着他高挺的鼻梁一路滑下。
路過薄唇,又順到脖頸,最終流經鎖骨,鑽入微微敞開的領口,與黑色長袍上沾的水漬混在一起。
剛才沒發現,這人長的還挺好看的,柳拂雪忽然有些出神。
就是一張嘴,太不中聽。
她撇了撇嘴,心道:“他這樣療傷太慢了,不如自己去幫幫他。”
剛想手掌撐地,屈腿站起,卻忽有一陣刺痛從左腿傳來。
“嘶……”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
柳拂雪嘗試着動了動左腿,紋絲不動,完全使不上力氣。
完了,還真是禍不單行。
可惜禍不單行,天公也不作美。
不知過了多久,忽有“轟隆”嗡鳴傳來,天邊烏雲層層遮蓋,已然擋住了日光。本就幽深陰蔽的谷底,此時更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