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大漢都脫了上衣扔在一邊,那女修又裹着披風,她剛剛竟沒發現這幾人是清河甯氏的門生。
果不其然,一擡頭,便見到那被他們稱作“宗主”的人,正站在門口目不轉睛的望着她。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柳拂雪的眼皮突突直跳,想着剛才要是沒聽八卦,早點逃走就好了。當真是好奇害死貓啊。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想來甯無傷也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為難她,于是柳拂雪便趕緊提上劍,偷偷從後門溜了。
溜至一荒郊野嶺之處,四下看看,應是沒人,剛想松了一口氣,卻忽聽那熟悉的聲音還是在身後想起,帶着難以掩飾的顫抖。聽的柳拂雪心中一顫。
“拂雪……”甯無傷喊她。
柳拂雪隻當渾然未覺,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卻聽甯無傷又加大聲音叫了一聲,這次的聲音堅定無比。
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拽住了。
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柳拂雪強裝鎮定道:“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我不過是芳華鎮的一個浣衣女,不是你說的什麼柳拂雪……”
“我從未說過她姓柳……”
聞言柳拂雪一驚,知道終究是躲不過。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終究還是轉過了身。
正對上那雙情意滿溢的眼睛,看的她一時心神震蕩。
眼前的少年容貌未變,依然是劍眉星目。一襲紅衣,挺拔如松。高高束起的發絲在風中飛揚。
卻又似是蒼老了許多,眉目中是掩飾不去的憂愁。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古老的銀杏樹下,金黃的銀杏葉如蝴蝶般紛紛揚揚飄落,灑落在他的肩頭,襯得他愈發孤寂。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滿心熱忱的少年,如今卻被歲月蒙上了一層沉重的陰霾。
“甯無傷……”柳拂雪輕喚出聲,聲音微微顫抖,帶着一絲小心翼翼。
話還未說完,柳拂雪便被突然抱住。七尺男兒,如今竟窩在她懷裡。下意識的想推開,卻在感受到身上那高大身軀微微顫抖時,猛然愣住。
左肩衣裳漸漸濕潤,柳拂雪怔怔的拍了拍他的背,滿心不可置信。
竟是未語淚先流。
柳拂雪的手停在半空中,僵硬許久才緩緩落下,輕輕順着甯無傷的背摩挲,像是安撫一隻受傷的困獸。
周遭的空氣仿佛凝滞,唯有甯無傷壓抑的抽噎聲,一下下撞在柳拂雪的心尖。
“你……”柳拂雪張了張嘴,聲音輕得如同風中的柳絮,“這是怎麼了?”她的腦海裡一片混亂,那個平日裡意氣風發、果敢堅毅的甯無傷,與此刻在她懷裡泣不成聲的男人,怎麼也無法重合。
甯無傷沒有回應,隻是将頭埋得更深,手臂緊緊環着柳拂雪的腰,仿佛一松手,她就會像泡沫般消失不見。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帶着無盡的恐懼與脆弱。
過了許久,抽噎聲漸漸平息,他擡起頭,雙眼通紅,眼眶裡還殘留着未幹的淚水。
“拂雪,這些年……你去了哪裡?十年了,為什麼……都不回來看我一眼?我以為……我真的以為……”他的聲音沙啞,帶着濃重的鼻音。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柳拂雪被他眼中的痛楚與愛意刺到了,也不禁哽咽起來:“對不起……”
甯無傷緊握住她的手,顫抖道:“你如今……還要走嗎?”
柳拂雪點了點頭,感覺手腕上的力氣又重了幾分。
“為什麼?”甯無傷快步繞到她身前,抓住她的肩膀,逼她直視自己,“拂雪,跟我去清河甯氏吧。”
柳拂雪搖了搖頭,拒絕道:“清河甯氏,不該跟歪門邪道扯上關系。你是一宗之主,為了你的名義,更不應該與我這樣的人有所糾葛。”
“你知道我從不在意那些!”甯無傷着急道:“你嫁與我做夫人,到那時我看誰還敢嚼舌根,我……”
“夠了!”柳拂雪猛地拂開甯無傷的手,正對上他受傷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我的心,早已付與他了,甯無傷,你還不懂嗎?”
甯無傷愣愣看着自己的手,突然笑了,顫聲道:“我知道……我知道……”半晌才深吸一口氣,終是放開了手,從腰間扯下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來,不顧推拒,放進她手裡,“無論你要去哪裡,好歹給我捎句話,若你嫌麻煩,便不用太頻繁,一年一次就好,哪怕隻寫一句話。至少讓我知道……你是平安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柳拂雪握緊了手中錢袋,壓住心中翻湧的情緒,半晌,道:“多謝……”不敢再多流連,轉身便走。
沒有注意到,身後人緩緩撫上了心口。
“可我的心……給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