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雪從芳華鎮逃出後已過了三日,借住在一家客棧裡。
摸着手中不剩幾個的銅闆,隻覺有些頭疼。看來這客棧是住不下去了。
柳拂雪正盤算着這次要去哪裡落腳,卻不知怎麼的,忽想起前幾天那兩個女修,又想到那許多年未見的探幽,心中有些奇怪。
探幽受沈明燭靈力所制,若非沈明燭突然修為大減,讓探幽掙脫束縛逃了出來,譬如十年前那次。那便是沈明燭主動下令,命其作亂。
可是不應該啊。這探幽出沒的,盡是一些如芳華鎮這般的小城鎮。既無珠寶,也無法器。雖說傷了人,卻從未真正取過誰的性命。
不像劫掠,反倒像是故意作亂給誰看似的,那沈明燭到底圖些什麼?
若是修為大減……
柳拂雪的眸光暗了一下。
若是突然修為大減,那沈明燭必然是受傷了。可哪怕是按照十年前的修為,都無幾人是他的對手。如今十年過去,又有誰能輕易傷他?
酒樓内嘈雜無比,各路人馬魚龍混雜。茶餘飯後閑談的,無非是哪家宗門比武又得了魁首,哪家又出了個天縱奇才,哪家與哪家又結了姻親,誰又得了什麼寶器……實在是些好沒意思的話題,聽的柳拂雪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正待她提劍欲走,卻忽聽八卦中出現了個熟人。
季臨風。
她循聲望去,見幾個光膀子大漢正大口喝着酒、吃着肉,拍着大腿高談闊論,講的唾沫星子橫飛,正在贊揚臨安季氏前幾日辦的聲勢浩大的周歲宴。
“诶,聽說了嗎,季宗主得了個女兒,寶貝的不得了。前幾日那周歲宴,嚯——遍地寶器,就連那小小姐身上挂的長命鎖,都是找臨安最好的銀匠打造的。”
“嚯,女兒尚且如此,若是得了個兒子,那豈不是要将天下寶物都雙手奉上?”
“害,長命鎖算啥,你知道那小小姐在宴上抓了個什麼嗎?”其中一個瘦弱一點的大漢神神秘秘道。
“抓了什麼?”其餘幾人皆是好奇地圍了過來。
“胭脂?”
大漢搖了搖頭。
“首飾?”
大漢又搖了搖頭。
見猜了一圈也沒猜出來,那大漢在衆人的催促下嘿嘿一笑,将酒碗猛地往桌上一放,揚聲道:
“照影劍!”
此語一出,驚訝四座。
柳拂雪猛地心髒一滞,拿劍的手都頓了半晌。
“嘶——說起這照影劍,我記得應當是季宗主他姐姐季疏影的吧?沒想到竟然還留着,還被拿上了小小姐的周歲宴。”旁邊一人道。
“是啊。”那大漢回道,拿起酒壇一邊倒酒一邊歎氣,惋惜道:“這季疏影當年也算是個女中豪傑,修為之高,一招‘浮光掠影’,當真是巾帼不讓須眉!隻可惜啊,引狼入室,最後竟落得個紅顔薄命的下場。唉,可惜啊可惜!”
“那柳拂雪當年,也是個名滿京城的俠士,若論武功,想來也是不相上下的,天賦之高,也算是世間少有。若是好好修煉,定然前途無量啊,怎的最後就投靠了奉天沈氏呢?還恩将仇報,害的臨安季氏險些就此沒落。”
“恩将仇報”的柳拂雪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害,誰知道呢!所幸那柳拂雪不是已經死了嗎?”
“是誰殺的來着?”
“還能是誰?她師父孟寒山和師伯楚澗松呗!同歸于盡,那場面叫一個慘烈啊!隻可惜了那白渚清,識人不清,也被牽連至死。”
“唉。”衆人皆是歎息。
旁邊有個女子不高興了,憤憤道:“哎,不是,怎麼都把錯處都推到那柳拂雪身上了?若真論罪魁禍首,也應當是那沈明燭和沈青陽才對啊!”
那大漢聞言一驚,忙去捂那女子的嘴,低聲道:“噓,小聲點,你瘋了?那沈青陽是死了,可沈明燭可還沒死呢!你就不怕剛才的話傳到他耳朵裡,把你給……”他表情猙獰地做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
“唔……唔……!”那女子掙紮半晌,猛地将那大漢的手打開,氣道:“怕什麼?奉天沈氏的門生都快走盡了,那沈明燭現在滿頭白發,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就不信他還敢出來興風作亂!”
沈明燭?人不人鬼不鬼?柳拂雪眉頭一皺。
怎會變成這樣?莫非探幽的再次出現,與他現在這副樣子有關?
那大漢又試圖捂了幾次,都沒成功,終究還是放棄了。正吃肉吃的正歡,一低頭,忽見眼前出現一雙熟悉的蜀錦翹頭靴,驚的口中的雞腿都掉了。“噌——”的一下站起來,抱拳喊道:“宗主!”
此番場景好生眼熟。
柳拂雪猛地一拍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