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有人死在她的面前。
拳頭越攥越緊,卻突然聽見對面人打了個哈欠。
柳拂雪擡起頭來。隻見沈天南将剛才殺人之刀扔向一旁,嫌棄的拍了拍手。翹着二郎腿坐在其中一副冰棺上,筆直修長的腿兩相交疊,正百無聊賴的伸着懶腰。
脖間項鍊随着他的動作被牽扯變形,鍊上挂着的壯似海螺的吊墜也微微搖擺。
伸完後,一手置于棺面,一手撐着下巴,眸光中還有剛才打哈欠時微微溢出的淚水,淚水氤氲,襯的一雙眼睛更加勾人,正笑着盯着柳拂雪的動作。
見她收回了手,調侃道:“沒想到你喜歡這款,眼光倒真是奇特。隻是……”他故意停頓半晌,“隻是你喜歡這種,那人……想必便要傷心了。”
說着,還故意捂住心口,做出一番痛心疾首之态。
柳拂雪不知他說的是誰。可老者屍體還在她的懷中,溫熱體溫還未悉數散盡。
分明始作俑者就在眼前,看着沈天南這一副高高挂起,漠不關心的樣子,柳拂雪頓時怒從心起。
拍劍而起,猛地飛身向前,一劍刺去!
沈天南沒料到她會突然發難,微微一驚。
偏頭險險躲開,他淺眸一挑,道:“怎麼,你們名門正派,也玩偷襲?”
柳拂雪輕呵一聲,手腕一抖,劍光竟在燭光下映出三分雪色,冷聲道:“對付魔道之人,何須講究江湖規矩?”
話音未落,劍勢已如雪崩傾瀉,十八道劍影,直直欲封沈天南周身大穴。
隻可惜她功力本就不及沈天南,剛才又受了傷,此一招,沒有發揮出原本的殺傷力。
隻見沈天南不知何時從懷中取出一柄折扇,扇面“唰”地展開,金絲扇骨堪堪抵住劍鋒。
接住足尖點着木案騰空,藍色衣袂掠過時帶起細碎冰晶——竟是方才柳拂雪劍氣凝成的霜花。
“好一招‘千山暮雪’。”他旋身落在青石地闆上,銀蛇扳指擦過扇骨發出清越鳴響。
“隻可惜,不如你師叔的‘一劍霜寒’。”說罷,折扇忽如靈蛇吐信,直取柳拂雪咽喉
沈天南這是将她認作了她師伯的徒弟。
柳拂雪也不欲與他争辯,頓時瞳孔驟縮,劍勢陡變。漫天劍影倏然收作一線明光,竟是以攻代守的搏命招式。
兩股勁氣相撞,周遭陳飾應聲裂作齑粉,石頭混着碎片落了滿地。
沈天南輕笑道:“一見面就大打出手,這便是你師父教你的問好方式?你應當知道,楚澗松以前師承的,是我們奉天沈氏。你學的,自然也是奉天劍法。若真論關系,你我當是同道中人。”
柳拂雪怒啐了一聲,道:“呸!誰與你是同道中人?你修煉歪門邪道,害人無數!殺人理應償命,就是萬死也不足惜!”
聞言,沈天南也不生氣,擡扇擋了她一擊,偏頭瞥了那老者躺在角落中的屍體,嗤笑道:“殺人償命?你可知此人僞裝潛伏于我沈氏多年,為博信任做了多少壞事?殺了多少人?若真要提罪帶過,那他,難道不也是死不足惜?”
“你!”柳拂雪猛地一噎,咬牙切齒道:“分明是你們逼他!”
“逼?不過區區一介劍修,宗門之中最低等的弟子,若非他千拜萬求,主動自挖金丹,以表忠心,我奉天沈氏如何看得上他?若論功過,他應當感激沈氏的收養之恩才對!”
柳拂雪聞言震驚的瞪大了眼睛,出招動作猛地一怔,失聲道:“自挖金丹?他的金丹是被挖掉的?!”
難怪她感受不到那老者的靈力湧動!
修道之人,以金丹以儲靈力,若沒了金丹,便沒有了承載之地,強大的靈力于體内四處亂走,久而久之便會消散。更有甚者,還會有性命之憂。
雖說修煉魔道,以魔氣驅使,無須經過丹田流轉。可到底強行剜去金丹,要承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留着更是百利而無一害,又何必自讨苦吃?
越想越覺恐怖至極,柳拂雪顫聲問道:“為什麼?”
沈天南發絲被劍風吹起,露出精緻的臉旁來,輕笑道:“奉天沈氏容不得叛徒,對于可能心懷不軌之心之人,自然是要……”
他停頓半晌,猛地扇間施力,将柳拂雪的劍給一把打開,逞她愣神不備,一下擒住她纖細的脖頸,用力将她掼于牆上。
“砰!”的牆面發出一身巨響。
柳拂雪的脖頸被沈天南用力扼住,任她怎麼掰都無動于衷。沈天南的臉龐猛地靠近,眼角的那一顆淚痣顯得瘆人無比。
他湊近柳拂雪耳邊,一字一句繼續剛才的話語:“自然是要……斷其後路!”
柳拂雪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脖子上的力氣越來越重,窒息之感漸漸湧上胸腔,半晌,腦海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那沈明燭呢?是不是也被剜去了金丹?
感受到腳尖漸漸離地,失重的恐懼一點點蔓上心頭,眼前視線一點點模糊,柳拂雪無意識艱難開口:“沈明燭……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