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雪越聽，一顆心越慢慢的沉入了谷底，卻仍是不肯死心的追問：“難道渝州姜氏嫡系一脈，就真的無一人幸免于難嗎？”

卻見白渚清低頭垂眉，似在思考什麼，看的柳拂雪一時心念一動，帶着些許期翼問道：“師兄？”

聞言，白渚清擡頭望向她，回道：“渝州姜氏嫡系之中，卻有一女逃過一劫。便是我剛剛于你所說的，嫁入長安段氏的女子。隻可惜，十幾年前，她便已經辭世了……”

柳拂雪掐着手指，算了算那女子年齡。世家女子出嫁，普遍年齡尚早，想來那位姜夫人也不會超過舞象之年，哪怕成親多年，也隻不過徐娘半老。更何況嫡系之女，自幼嬌生慣養，吃穿用度都當是族中最好的，又怎會早早仙逝？莫非是身體不好，從娘胎裡便有病根？”

百思不得其解，柳拂雪又問道：“那姜夫人嫁的是何人？”

白渚清猶豫了一會，回道：“長安段氏宗主——段無極。”

“嘣——”的一聲，驚雷炸響，柳拂雪隻覺腦袋一空，猛然反應過來，“那這姜夫人不就是……”

殺妻證道。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口，白渚清卻是知曉她所想，便點了點頭，繼續道：

“不過那時的長安段氏，還未有如今之強盛，不過是一個堪堪成立、微不足道的小世家，渺滄海之一粟。其宗主段無極，雖得宗主之名，可在其他宗門世家的眼裡，也不過是一個草莽出身，當過幾年沈氏雜役的黃毛小兒罷了，自是對之嗤之以鼻。”

“後來也不知如何，段無極竟與姜氏之女相識，讨得其歡心，不久便私定終身。姜氏宗主得知此事之後，氣的差點一劍将之頭顱砍下，卻又實在抵不住女兒的懇求，僵持了半年之久，終究還是允了這樁婚事。不曾想……”

後面的故事，柳拂雪已經知道了，憤憤的拍了一掌旁邊樹幹，氣道：“哼，真該讓那姜宗主直接一掌劈死他才好！”

“師妹！”白渚清聞言一驚，忙上前捂住她的嘴，低聲提醒道，“此話不可亂說，小心隔牆有耳……段公子還在房中……”

柳拂雪也知自己此話有些沖動，雖說還是有些不服氣，但為免招惹麻煩，到底還是禁了聲，隻得撇了撇嘴。

白渚清無奈的笑笑，輕撫了撫她的頭頂，以示撫慰，本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忽聽遠方一陣騷亂聲傳來！

“來人啊，來人啊！！！救命啊！！！”

兩人眼神一凜，對視一眼，默契的出了林子，朝聲源跑去。

“阿餘，阿餘，你怎麼樣？有沒有人啊，快來救人啊！！！”

聲音越來越清晰，柳拂雪遠遠就看到一大幫人圍在一起，手忙腳亂的不知在作甚，心中着急，便趕緊三步并做兩步，掀開人群，擠了進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霎時便冒了一身冷汗！

隻見人群中央，一名季氏弟子跪坐于地上，懷中抱的，是另一名身着藍衣的少年。

那少年此時已然癱倒在地，身形扭曲，原本筆挺的長袍淩亂不堪，沾滿塵土。頭發肆意披散，幾縷發絲被鮮血黏在臉上。白眼翻飛，渾身抽搐，鮮血順着他的眼角蜿蜒而下，在臉頰上拉出兩道刺目的血痕，嘴角鮮血不斷溢出，血絲不斷順着下巴流淌，浸濕了胸前的衣衫。甚至就連耳朵裡也有鮮血滲出，緩緩滑過側臉，看起來觸目驚心。

那人已經全然沒有了意識，若非那季氏弟子發現的早，将他及時抱在懷裡，沒讓其直直摔于地面，不然少不得又是一番頭破血流之态！

竟是七竅流血之狀！

柳拂雪心中一驚，怎會這樣？

“讓一下，快讓一下，我是醫師，讓我看看！”是甯照晚的聲音！

此處駐紮的不止許多季氏弟子，更有段流川來時帶來的幾名段氏之輩，此時裡三層外三層，将兩人包了個嚴實。

甯照晚一介弱女子，擠不過這些自幼習武、力能扛鼎之人，隻能聽着驚呼聲一陣蓋過一陣，在人群外急的團團轉。

柳拂雪趕緊沖了出去，借着白渚清替她格開的一條小道，将外面急的面紅耳赤的甯照晚給拉了進來。

也顧不上寒暄，甯照晚感激的看了兩人一眼，便趕緊蹲到了那兩名少年跟前。

那藍衣少年是段流川帶來的弟子之一。說來也巧，他與那綠衣少年曾在一個村莊之中長大，是真正的情同手足。

後來二人長大之後離開村莊，一個拜入臨安季氏，一個拜入長安段氏，本再難有交集。不曾想，卻偏是命運眷顧，讓二人又再次在此相遇。好友見面，分外眼紅，許久不見的幼時玩伴，此時當真是相見恨晚！

因着不知何時再有可能相見，這幾日二人一直都是形影不離，哪怕是今日剿除那千年魇章，也是一起的。不曾想，卻發生了這種事！

那綠衣弟子急的不行，卻又騰不開手，見到甯照晚眼睛都亮了，揚聲道：“甯大夫，甯大夫！我求求您，救救阿餘，救救他吧，他快不行了！隻要能救他，阿祝我以後給你當牛做馬都行，求求您了！”

甯照晚此時也救人心切，自是不必他多說。趕緊上手翻開了阿餘眼皮，又摸了摸他脖上脈搏，頓時心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