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一時間安靜下來,底下的同學好奇地打量林慧允,等着班主任耿西給他們介紹這位突然空降過來的新同學。
隻有極少數人像應蕭三人一樣,早從長輩口中提前知道了林慧允的到來,表現友善。
承義是私立國際學校,招生少,要求繁雜,很少出現像今天這種半途空降學生的情況,因此不少人看林慧允的眼神少不了探究詫異。
開學前耿西就知道班上會轉來新生,但她不知道具體情況。領導早就在耳邊多次提醒要多多關心照顧學生的,一聽就是指的這位,時間久了,林慧允還沒入學,耿西反倒發愁來個不好伺候的小祖宗。
但她現在完全不擔心了。
短暫交流下來,耿西發現這位新同學不僅學習履曆優異,還沒大小姐脾氣。謙遜有教養,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去跟同學們做個自我介紹吧。”
耿西提議。
台下立馬有人起哄附和。
林慧允落落大方地站那兒任由大家觀察,臉上帶着笑,所有人都在看着這個女孩,隻有應蕭坐姿端正,面前是一本豎着攤開的書。
長睫緩慢地眨動,他看得一本正經。
耳邊傳來一道含笑女聲——
“你們好,我是林慧允。很高興和各位成為同學,希望接下來的兩年相處愉快。”
應蕭輕輕地掀了掀眼皮,終于投過去眼神。
有人對林慧允的到來釋放善意,也有人故意刁難問問題,她應對得太自如了。
遊刃有餘。
一點兒也瞧不出半小時前的攻擊性。
應蕭抓着書本的手收緊。
忽然,一陣風動,應蕭反應過來,長腿迅速反擊,旁邊人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金子濯幽怨地瞪着他。
應蕭對他微笑,纖長的眼睫是桃花眼自帶的眼線,笑的時候微微彎,眼尾略翹,十分無害。
甚至還有兩個若有若無的小酒窩。
少年氣十足。
然而這個無辜的笑容忽然停住。
應蕭的眼睛冷不丁和林慧允對上,對方的新座位就在金子濯的另一邊,她站在那兒,兩人對視了那麼幾秒,似乎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應蕭順着她的視線看——
他的臉突然就燙了一下,面不改色地将拿反了的書合上,把臉扭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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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是環境科學。
林慧允的課桌前一下課就有人圍上來找她說話,她挪了挪椅子,說話間不經意看到隔了一個空位的應蕭,目光正要挪開,發現他正在奮筆疾書,眼裡閃過一絲詫異。
剛下課應蕭就借了坐右前桌黎邵的筆記立馬補上,應蕭的學習成績一般,在班裡吊車尾的存在,靠着出衆的理科優勢才勉強能不墊底,就此應臨仍對兒子吊兒郎當的學習态度不滿。
如果不是嫌棄傳過來的非紙質化筆記上面不是自己的字迹礙眼,應蕭都懶得都在這兒一個字一個字的補上。
不像公立學校的座椅大多死闆,承義的環境設計就很亮眼,看起來也舒服,座椅也是貼合該年齡段的學生專門設計,米色配色,舒适度很高。
但對186的高個兒少年來說,還是顯得束手束腳。
應蕭的坐姿很端正,非常符合中學生标準書寫姿勢,但在他身上,愣是透着一股散漫勁兒。
從小被馮燕逼着練書法,不管硬筆軟筆,應蕭都練得了一手好字,平常的時候也更習慣用鋼筆寫字。
堅硬筆尖在紙上停留時間過長,會不斷洇深墨色痕迹。
應蕭的坐姿沒變,臉甚至微微朝着裡側偏開,耳朵卻不自覺注意着外側的熱鬧。
剛下課金子濯就拉了椅子湊到林慧允旁邊,他是個很自來熟的人,跟路邊的狗都能聊上幾句,沒多會兒就成功憑借熱情拿到了林慧允的微信,并積極幫她融入班級。
場面非常融洽且熱鬧,好像她本來就是這個班的一份子。
手下的筆逐漸戳破墨濕的紙張,應蕭心裡暗罵金子濯狗腿子,去瞪金子濯,兇狠的眼神卻被林慧允瞧了個正着。
他愣了下,旋即用力把頭扭到一邊,就連手上也跟着用力,誰料鋼筆的筆尖斷掉,黑色墨水在應蕭的手上灑開星星點點。
應蕭聽見旁邊隔了一個空位的林慧允突然笑了下,他找紙巾擦拭的動作更狼狽。
帶着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氣呼呼。
但是在那聲笑過後,林慧允隻是說:
“你可以叫我Cynthia”
“Cynthia——”
金子濯跟着念了一遍,問她:
“月亮女神?這是你自己取的嗎?”
應蕭的動作慢下來。
他的手上還是留下些墨迹。
這墨水原料考究,還帶着獨特香氣,但應蕭還是嫌棄。教室後面有個小吧台,應蕭起身準備去洗手,正好聽見林慧允的回答。
“是我媽媽取的。”
金子濯笑着點頭:“聰明,優雅,确實很符合你的氣質。”
林慧允笑了笑沒說話。
正好路過的應蕭聽見了,輕笑出聲。
所有人的視線霎時都集中到了應蕭的身上,他恍如未覺,走過去的時候,像一隻矜傲的白天鵝。
應蕭的動作不疾不徐,直到上課鈴向回到位置,他的腦海裡忽然就想起Cynthia的另一層釋義。
月亮女神麼?
明明該是狩獵女神更貼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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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蕭一整個下午都沒給金子濯好臉色。
落日漸入地平線,夕陽極美。
承義中學的室外籃球場在此刻具象化了青春的色彩。
在金子濯第n+1次被應蕭攔截了球之後,紅發少年明顯楞了一下。
“我去!”
金子濯低咒一聲。
應蕭今天打球格外猛,狀态顯示異常,明顯針對金子濯。
金子濯罵罵咧咧湊到黎邵身邊,“誰惹他了?”
黎邵正跟隊友打配合,沒工夫搭理金子濯,聞言輕飄飄給了他一個眼神,後者居然看懂了。
金子頓時更委屈,他扭頭瞥了瞥球場上開始無差别攻擊的應蕭,攤手:“冤死我算了,我可沒怎麼着小公主啊!”
黎邵不理他。
金子濯就硬是往前湊,旁邊的隊友來球,他就手賤給拍開,非得讓黎邵給他解釋明白。
黎邵于是也停下來,跟隊友說了聲“抱歉”,旋即走到休息區從包裡拿出紙巾,全當看不見好友的着急。
應蕭的确挺異常的。
也很少會産生這樣遷怒的情緒。
黎邵收回目光,看着金子濯,隻說了一個名字——
“林慧允。”
“你說是因為林慧允?”
金子濯難以置信,他摸了摸頭,好半晌,面露恍然,語氣更是奇怪:“不對啊,為什麼?我什麼也沒做啊!該不會就因為我跟她關系好吧?”
黎邵擰水瓶的動作一頓,輕笑:“…你已經這樣定義你和林慧允的關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