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的人消失不見，應蕭終于轉過身，看着林慧允離開的背影。

該死的領帶讓他快喘不過氣，應蕭拽下，扔開，力道都在宣洩他的不滿。

方光喬回來，正好見到應蕭此時的模樣。

雙手叉腰，領口被他拽得淩亂，露出鎖骨一片冷白皮膚，從脖頸至臉蛋，泛紅，反正不像是氣炸了，倒像是被人傷害了，看起來真是傷心。

方光喬沒找到林慧允的身影，戴上老花鏡湊近仔細地瞧來瞧去，應蕭的眼眶都是紅的。

他湊熱鬧不嫌事大：“喲，和人小姑娘吵架了？”

應蕭背過身，不搭理他。

方光喬繼續湊過去：“怎麼還哭上了？”

應蕭氣急敗壞：“我沒有！”

他的眼眶一下子變得更紅。

方光喬摘下老花鏡，氣定神閑，“男孩子，心要大度，這樣子才讨女孩子喜歡的，你懂嗎？”

應蕭終于轉過身，氣笑，“你知道她說了什麼嗎？”

方光喬：“不管說了什麼，你都該原諒人家，明白麼？”

一個至今未婚的人教授自己如何跟女孩子相處，應蕭這下是真的氣笑出聲。

方光喬注意到剛才那條林慧允試穿的禮服，嘀咕道：“這裙子怎麼沒帶走，下周就該是你倆的生日了吧，”他朝應蕭說：“待會兒走的時候，你記得把禮服給那姑娘帶回去。”

應蕭莫名，旋即敏銳察覺到不對勁，“你怎麼知道我和林慧允的生日在同一天？”

方光喬看向桌上的邀請函。

應蕭大步過去，拿起，打開，第一眼就能注意到名字那一欄并列兩個名字——

林慧允and應蕭。

捧住邀請函的手指修長好看，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應蕭在心中默讀一遍，心情在這個時候逐漸平靜了下來。

長睫垂下，看不見他眼底的情緒，應蕭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知道，下周他和林慧允的生日會共同慶祝。

方光喬透過老花鏡也湊過來看，最後總結：“這邀請函做得跟結婚請柬似的。”

應蕭猛地合上邀請函，十分燙手地還給他：“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

“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何丹亦推門進來，正好看到女兒坐在沙發上，連她進來的動靜都未察覺，何丹亦使了個眼神，化妝師還有工作人員識趣地退出去，她拉住林慧允的手，“生日快樂，寶貝。今天是你的生日，要開開心心的。”

林慧允抱住她，依偎在媽媽的懷裡：“沒有不開心啦，剛剛在想事情，”她看着面前的一排排精緻不菲的禮服，“我不喜歡這些。”

何丹亦：“正好你馮阿姨讓人送了幾套禮服過來，你瞧瞧，如果不喜歡再讓人送其他的來。”

面前的幾套禮服中，那天林慧允試穿的一套赫然也在其中。

她起身，停留在它的面前，纖細的指尖撫過，林慧允的腦海裡一下子閃過應蕭的臉。

精緻的五官，英俊的臉蛋。

然而他說的話同樣浮現在林慧允的耳畔，好幾天了，這是林慧允從未有過的煩躁。

何丹亦走過來：“喜歡這套？”

抹胸設計，黑白拼接大裙擺公主風，林慧允很少選擇這種類型，但是何丹亦覺得林慧允要是換上一定會非常好看。

何丹亦笑：“去試試？媽媽幫你參考參考。”

于是林慧允又換上了這套禮服。

換好出來，何丹亦立馬誇贊好看，旁邊的工作人員連聲附和，即便林慧允未施粉黛，但她的皮膚粉白，五官清豔，她的身材偏高挑，雖清瘦，卻并不柴瘦，身形十分窈窕。

落地鏡前，何丹亦看着鏡中逐漸顯露美麗的女兒，不禁感慨，“我的女兒是大姑娘了，看着就招人喜歡。”

林慧允羞澀地笑了笑，“媽媽。”

林慧允的心情好轉。

忽然，她冷不丁地問：“我很招人喜歡嗎？”

何丹亦十分肯定：“當然。”

她疑惑地看她，自己的女兒自己了解，慧允從小到大性格都很溫和，向來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和顔悅色不跟人紅臉，情緒穩定，人緣非常好。

她從沒問過這樣的問題。

看出母親眼裡的狐疑，林慧允的眼底極快地掠過一抹不自然，她的神情鎮定：“我有一個朋友，他……”林慧允頓住，“他，不喜歡我。”

何丹亦：“她的喜歡很重要嗎？”

林慧允看着鏡中的自己，搖搖頭：“不是那麼重要。”

何丹亦注視着她，“這不就對了。”

林慧允沉默，抱住何丹亦，林慧允垂眸看着身上這套禮服，忽然笑了下，“可是我有點喜歡他。”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何丹亦沒有聽清。

“你說什麼？”

林慧允笑了笑，心情迅速轉變，一下子好起來，那雙瞳色淺淡的眸子掠過一抹暗芒，像一隻狡黠的貓，語調愉悅：“我好像知道該怎麼做了。”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母女二人不約而同看向門口，來人是馮幼巧。

馮幼巧乖巧地向何丹亦問好，後者笑了笑，看了一眼林慧允：“媽媽先出去。”

林慧允說了句“好”，親手關上房門。

“慧允姐，你好漂亮！”馮幼巧拉住林慧允的手，誇耀打量，“我給你拍個照吧。”

林慧允溫聲說“好”。

兩人女生姿态親昵，林慧允十分配合馮幼巧的搞怪有趣。

馮幼巧說出她的祝福：“生日快樂！”

林慧允注視着她，“謝謝。”

下一秒，馮幼巧整個人落入了林慧允的懷抱，清透香氣彌漫她的鼻尖，比任何脂粉香都還要好聞。

林慧允的聲音沉靜又溫柔，“幼巧，關于那天我說的話，對不起。”

她的話或許沒錯，但林慧允想要為自己那天尖銳的言辭道歉，她不想幼巧因為那番話難過。

鼻尖的香味清透，冷冽酸澀，讓人鼻尖發酸。

馮幼巧摸了摸眼睛，甕聲甕氣：“…我沒怪你的。”

“我就是很傻，才會做出那樣的蠢事，沒有考慮後果害你們擔心，可是慧允姐……我一點也不後悔，或許我的方式不對，但是我就是需要一個死心的理由吧。”

林慧允輕輕地撫摸馮幼巧的背。

說實話，她并不理解馮幼巧。

林慧允做事會考慮好一切，絕不會讓一時的愉悅和沖動占據自己的理智，如果真的存在這樣的不穩定因素，她也會在必要的時候果斷拔除。

權衡利弊，這才是林慧允的處事法則。

她從未越過這條法則，不論是因為誰。

林慧允：“那我們以後誰都不要再提這件事啦，就當它已經過去。”

馮幼巧聞言卻苦了臉色，林慧允看出，問她“怎麼了”，馮幼巧低頭：“我爸媽非得找個陪讀跟我去法國上學。”

林慧允眉心微蹙。

馮幼巧對這個主意很不開心，但又無力：“他們怕出國管不住我，一定要找個陪讀，不然就不許我出國，他們說……說，反正金子濯要去加拿大，我留國内讀大學還能陪着爺爺奶奶也挺好的。”

林慧允：“沒有回旋的餘地嗎？”

馮幼巧看着她，臉色倒是好了些，“我哥跟我爸媽說可以讓我去英國上學，這樣他們就不用擔心了，他會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