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蕭的心上像堵了一塊沁濕的棉。
沉甸甸的,墜得人發悶。
他的眼睛低低地垂着,松開了林慧允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林慧允看着他的背影,臉上掠過一閃即逝的懊惱,垂落兩側的雙手緩緩收緊。
林慧允看了一眼那個女生,說了句“抱歉”,離開了。
林慧允今天特意帶了相機,已經給馮幼巧還有景芸幾人拍了不少照片,合影的時候,馮幼巧避免和金子濯的接觸,于是林慧允站在中間,另一側是應蕭。
轉身動作間接觸難以避免,陽光灑在他的手背上,應蕭卻隻能感受到那抹柔涼。
無人察覺到,隻有應蕭繃直了身體。
等終于拍完照片,應蕭閉了閉眼,暗籲一口氣,身後的金子濯無法叫停他,應蕭的腳步無半分停頓,隻說了一句有事,隻想離開。
“應蕭。”
他的背影頓住。
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不疾不徐,應蕭垂了垂眼簾,轉身。
林慧允的臉上無半分陰霾,帶着笑容,提起剛才的事也十分從容淡定,“我有話想跟你說,剛才的事,我……”應蕭看着自己,二人目光對視,林慧允的話就此頓住。
良久。
氣氛都十分靜寂。
應蕭垂下頭,忽然笑了下。
林慧允走過去,應蕭攔住路過的景芸,拉住她的胳膊,說,“我有事找你。”
景芸下意識看了林慧允一眼,後者看着應蕭,察覺到,眼神挪了幾分給景芸。
瞧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林慧允離開了,在應蕭拉住景芸之後。
景芸看着林慧允徹底消失的背影:“你想說什麼?”
應蕭雙手插兜,目光終于收回來,他看着景芸,認真說了一句,“畢業快樂。”
今天的成人禮更是為了慶賀已經拿到offer的同學,這批人的高中生涯已經結束,另一個嶄新的開始即将到來。
他們六個人裡,除了林慧允決定留在國内,其餘人都不必準備高考,徹底自由了!
景芸失笑,“畢業快樂。”
兩人一起往外面走,以往不知走過多少遍的路變得陌生起來,沿路風光好,卻十分短暫,直到分岔路口,她不禁好笑自己的想法,景允偏頭看他,想說一句“再見”,然而身邊的人心不在焉。
景芸停下了腳步,應蕭反應過來,回頭看她,兩人已經隔着距離,景允笑了笑,指向另一個方向,“我走這個方向。”
應蕭點頭,先對她說:“再見。”
景芸笑得眼眸彎起,低聲回複一句“再見”,然後,她的嗓音無比溫柔:“應蕭,既然喜歡林慧允,那你就要好好把握機會呀。”
應蕭的心髒錯跳了一拍。
他看着景芸,眸子露出訝然,繼而,他似乎才終于去認真地看眼前的這個女生。
景芸的神情平和沉靜,笑着對應蕭說出這句話,誠懇又溫柔,應蕭開始回憶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他想不起來,隻記得很久之前她和幼巧做了朋友,再然後,他和她也成為了朋友……
應蕭把手從兜裡拿了出來,隔着遠遠的距離,沉默之中,他笑了一下,
“好啊。”
應蕭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鬼使神差回複這樣一句話。
拿到offer後,應蕭便不再去學校了。他回英國住了一段日子,直到馮女士一通電話,才将人叫回來。
“下周就是你的生日,你看起來還真是一點不上心。”
車子停下,停在一條安靜小巷,馮燕看了應蕭一眼,車門還未來及拉開,她的電話響起,“等下,我接個電話。”
應蕭散漫地看向車窗外。
外面正在下雨,一場太陽雨十分明媚。
雨水順着屋檐滑落,沖刷檐下的綠植盆栽,洗淨一片綠意,陽光調皮地在上面躍動。
“好,我馬上過來。”馮燕很快挂斷了電話。
應蕭朝馮燕看過去,挑眉,後者搖了搖頭盯着他,再次強調此行的目的:“公司有事,我現在需要過去,你自己進去試衣服,不合身的地方趁早改好。”
應蕭眉眼怏怏:“麻煩。”
馮燕:“我說的你記住沒。”
應蕭打開車門,走進雨幕,嗯了一聲。
隔着半降的車窗,馮燕神秘地笑了笑:“快進去吧,對了兒子,我特意叫了一個人過來為你提供意見。”
馮燕一臉應蕭會很驚喜的笃定。
應蕭沒把這話放心上。
撐傘進來,幾步路的距離,應蕭的身上仍落上了雨絲,霧蒙蒙的。
這家裁縫店打從上一代就存在,店主年紀大了,這幾年幾乎隻接那固定幾位熟人的單。
應蕭進來,老裁縫從老花鏡上擡眼,手上的動作未停,隻說了一句:“用毛巾擦幹了再進來。”
性格挺古怪的一老頭。
這是所有認識方光喬的人得出的一緻共識。
但應蕭不這麼認為,他的第一件西裝便是出自方光喬之手,應蕭覺得這小老頭挺好玩的。
店内的店員少,但勝在精幹。
應蕭瞥了一眼面前展開的一排西裝,啧道:“真是麻煩,”他看向方光喬,“你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方光喬頭也不擡:“全當送你的生日禮物。”
應蕭:“什麼意思。”
方光喬擡頭:“我老頭子做完手頭這單可就要退休了。”
應蕭随手指向距離最近的一套西裝,贊同性地點點頭,忍不住出聲戳穿他,嘲笑,“你這話恐怕說了得有十次九回了。”
方光喬終于停下手頭的工作,罵了一聲“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