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允的臉色沒變化，眉頭微微皺起。
“松手。”
“你不能答應黎邵！”
兩道截然不同的腔調同時響起。
應蕭聽到她的話，立刻松開手，素白的手腕已然有了一圈淺色紅痕，少年的眼底閃過懊惱。
“你說什麼？”
林慧允問他。
應蕭的理智又被沖走：“林慧允，你怎麼可以早戀？！黎邵跟你說什麼了？你不能答應他。”
林慧允注視着應蕭。
應蕭顯然比當事人要失态：“現在距離你滿十八歲還有二十八分鐘零五秒，你還是未成年，林慧允，你現在高三，不能讓任何人在這個關鍵時候影響到你……”他開始口不擇言：“反正你不能談戀愛，否則，我一定會告訴林爺爺還有何阿姨！”
應蕭的目光始終牢牢攥緊林慧允。
幼稚的質問加威脅。
如果忽略掉他說這話時變紅的眼眶，顫抖的聲音，可能會更具幾分說服力。
林慧允挪開對視，視線在他受傷的臉頰中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林慧允别開臉：“我為什麼不能接受黎邵的表白？這是我的權利。”
少女凝眸看向他，淡淡地嗓音帶出幾分嘲弄：“應蕭，我那天可沒有幹涉其他女生跟你‘表白’。”
清淩淩的嗓音特意強調了最後兩個字。
這句話将應蕭堵得啞口無言。
他低頭，垂立兩側的手收緊，倏然的寂靜在兩人之間蔓延，林慧允的心逐漸沉下去。
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想到現在自己正在幹些什麼，林慧允忽然覺得荒唐。
“我沒有接受那個女生的表白。”
應蕭拉住林慧允的手腕，聲音似是被砂礫摩挲，低啞，沉悶：“……我隻是有話想問她。”
林慧允擡眸。
應蕭垂着腦袋，黑色的發頂毛茸茸的，他身上是林慧允挑選的那套黑色西裝，果然很襯他，布料考究，線條流暢，斂起他的恣意鋒芒，配上那張臉，真真是一個氣質矜貴的美少年。
林慧允聽到自己的聲音軟下來：“問她什麼？”
應蕭直直看着她：“我不明白她們為什麼會喜歡我。我想知道，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女孩子喜歡，這樣——”
他的話斷掉，林慧允下意識追問：“這樣什麼？”
這樣說不定你也會喜歡我。
可是她們喜歡的地方太膚淺，都是林慧允不會選擇的理由。
想到林慧允曾經選男友的标準，應蕭悶悶長歎一口氣。
應蕭搖頭，看着林慧允的眼睛：“…這樣，說不定你就不會撮合我跟其他女生了。”
林慧允：“……”
那天的話，她隻是随口一提，沒想到應蕭記住了……
林慧允别開臉。
應蕭沒看出林慧允的異樣，笑得脆弱，“我隻是有點生氣……還有難過，你想撮合我和其他女生在一起。”
林慧允于是更心軟，甚至聯想到自己對應蕭做的事，隐有幾分愧疚，然而她的神色平靜。
不落于下風，直接點明重點：“就算是這樣，這又跟黎邵有什麼關系？”
應蕭唇瓣緊抿，仍為剛才的事在意。
林慧允再次重複：“他是你好兄弟，不對麼？我也是你的好朋友，他跟我表白，就算不支持，你也不應該反對呀。”
一連幾個用詞，都在直指應蕭今晚不該出現，不該刻意破壞。
好兄弟，好朋友，支持……
每一個字都像尖銳的刀紮進應蕭的心髒。
應蕭的胸膛劇烈起伏，林慧允輕飄飄的語氣再次挑起他心中翻湧的情緒，熟悉的憤怒。
但是他明白，這份憤怒不是針對林慧允，更不是因為黎邵，是應蕭對自己懦弱和自卑的憤怒。
他沒有黎邵那麼勇敢。
林慧允的聲音還在繼續，蠱惑人心：“所以應蕭，你為什麼這麼做？”
應蕭閉了閉眼，心髒似是被人攥在掌心，任由她揉捏，半晌，他認命般地擡起頭，看着林慧允，目光迫人，隻是裡面裝滿了破碎的懇求：“你可不可以不要接受他的表白。我知道，黎邵各方面都比我好，人溫柔，又上進，更不會總是惹你生氣，可是我能不能請求你，”
應蕭腔調帶上哭腔，聲音幾乎因為顫抖而不得不中斷，“我能不能求你，不要答應他的表白。”
聽到想要的結果，可是林慧允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甚至還會是震驚的。
應蕭的反應讓林慧允不知所措。
她的手被他握緊。
理智告訴林慧允這個時候該掙脫開，然後離開，或許可以像一個小時前對待黎邵的心意一樣，溫和又不失禮貌地婉拒。
她下定決心，擡頭看向應蕭，後者在這一刻忽然将她的手握得更緊，林慧允看着眼前的破碎感十足的少年。他的眼眶紅紅的，對林慧允低下了他向來高傲的頭顱，求她時很沒脾氣。
林慧允清醒地發現，自己的脾氣好像也沒有了，理智同樣如此……
顔色淡的唇瓣被少女咬得殷紅，淺瞳也泛上霧氣，林慧允勉強維持自己最後一絲理智，看向應蕭，
“應蕭，我為什麼不能答應黎邵的表白？”
應蕭向來不敢長久注視這雙琥珀般的眸子，今夜同樣如此，以至于他沒有發現，長久彌漫在林慧允眼裡的，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到的——
期待。
應蕭笑了，笑得妥協又無奈。
很早前就知曉的答案似乎真的要告訴她了，今夜所有的恐慌，急切，還有憤怒在這一刻都消失不見，應蕭注視着林慧允的眼睛，那雙黑眸從未如此認真又熱烈地盯着一個人：
“林慧允，我喜歡你。”
另一道錯拍的心跳迅速靠近，清透冷冽的香氣溫暖，攥取了應蕭的所有呼吸，帶着涼意的薄唇覆上一抹柔軟，少年怔楞住。
反應過來，緊緊地抱住了她。
零點的煙花在此時綻放，為應蕭的話賀彩，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兩人，在這一刻一起迎來了屬于他們的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