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兜着寒意鑽進衣服,口袋裡的手機震個不停。拽着林杳眠手的人沒有給她碰手機的機會,而是拉着她走了一路。
被塞進副駕駛的時候,林杳眠嘶地一聲抽氣,腰後被桌角撞到的地方隐隐痛起來。
“又怎麼了?”宋淮靳的表情像被抛下的錨,隻有沉入海底才能穩定住船舶。
林杳眠搖搖頭:“沒事。”
她終于有機會拿出手機查看消息。袁曼香說她們在回學校的出租車,估計得踩着門禁到了。葉佳媛又吐了一次,還得額外付司機錢。
林杳眠希望明天葉佳媛清醒以後能記得她今晚造成的麻煩。然後她意識到另外一件事,來不及回宿舍了。
這個問題遠比多付一筆清潔費讓人頭疼。
她可以門禁之後回寝,但宿管會記下她的名字,這份名單會在月底到達輔導員手裡,有晚歸記錄的學生是沒有資格參加獎學金評選的。
bbs上的帖子早把學校這條規定吐槽爛了。你可以不回寝室,不會有人查。但你不能晚歸,因為會記過。
綁匪們甯願撕票,畢竟綁架比殺人判得還重。
駕駛位傳來砰的一聲,宋淮靳坐進來,車内形成一個封閉的空間。他的手機也滴滴答答響個不停,但手機主人沒有絲毫打算理會的意圖。
林杳眠提醒他:“有人找你。”
宋淮靳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沒有解鎖,而是丢在儀表盤前。他側過身,手肘撐在方向盤上:“你隻有這個想跟我說嗎?”
人的大腦有自動防禦機制,會潛意識回避一些不願思考的問題。所以林杳眠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個想法是:他給她送晚餐的保溫盒還在她寝室的衣櫃裡。
但是她今天晚上又不能回去。
林杳眠的沉默加劇了宋淮靳的焦慮和煩躁,他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的人。
“你來這種地方幹什麼?”
“真出什麼事,你應付得了那種無賴嗎?”
“我要不是恰好在這兒,你又打算怎麼辦?”
宋淮靳的胸膛起伏得厲害。他晚上喝了一整瓶伏特加,酒精也是催化劑的一種。
但他說的話和學校的規定一樣本末倒置,一樣離譜。
“宋淮靳”林杳眠叫了下他的名字。
“我隻是來接我室友,她喝醉了。酒吧經理給我打的電話。”
這句話像綿針紮在他的心髒上,她很有辦法折磨他。
他一點都不在意她室友的事。
無處發洩的義憤填進了酒精,伴随着強烈的呼吸揮發在空氣裡。
宋淮靳扭過頭,重新坐正,手握緊方向盤:“我不想聽這個...”
“那你想聽什麼?聽我說謝謝?”
林杳眠的耳邊回蕩起矮胖男人誇大其詞的話,數字可能是假的,但宋淮靳的行為是真的,跟把錢直接往人臉上砸沒什麼區别。
那個數字和購買相機完全不同,不是她靠兼職,省省生活費,拿獎學金就可以承受下的。
宋淮靳兩次越矩的行為帶來了安全感,同時也帶來了不安。
一擡頭,林杳眠看見擋風玻璃外一覽無餘的街道和一閃一閃的路燈。
“我不想你說謝謝。”
宋淮靳慢慢低頭,拿過手機,開始打字。他在想他的那些朋友是怎麼和女生表白的,送昂貴的手袋和珠寶首飾,更為直接的表達方式,反正不是他這樣。
回複完所有的消息,宋淮靳轉過頭,重新和林杳眠對視,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好看。
“也不需要你說謝謝,換一個人遇上麻煩,我今天晚上不會這麼幹。”宋淮靳頓一下,聲音變得沉悶,“我以為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很喜歡你。”
“如果我最近的行為給你造成了困擾,我很抱歉。”
林杳眠規規矩矩放在腿上的手觸電似地抖一下。
在學習上的經驗告訴她,發現問題一定要立刻解決,否則隻會越積越多,最後像多米諾骨牌搭建的大廈一樣轟然倒塌。
比如她已經意識到兩個人的關系遊離出正常範圍,仿佛數學試卷上的三角函數,她折騰了半天,才發現解出來的正弦函數的值大于一。
他的話卻在告訴她,他要的就是大于一。
林杳眠進入京大後也被人追求過,禮貌地拒絕别人不是困難事。
但當她面對宋淮靳的時候,那些話又說不出口了。内心浮出一個更尖銳的想法,她可能并不是百分百地堅定地想要拒絕他。
林杳眠深吸了一口氣,說:“你讓我緩一緩…”
隐秘的猜測是一回事,被直接挑明又是另外一回事。
宋淮靳的思維運轉得很快,此前的郁悶和生氣煙消雲散。她沒有立刻拒絕他,至少說明她對他不是完全沒感覺。她還沒有做決定,他有的是小手段加把火。
林杳眠在高中的學習知識範圍有限,她隻會在那六門課上耗費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