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明白了,月仙大人!那個人他……——有人來了!”
某餐廳,位于角落的卡座中,粉裙女生的手指上勾纏着一根紅繩,像在變什麼魔術般,紅繩的一端揚起,仿佛肢體一般搖晃着。
似乎感應到什麼,它突然消聲,整個繩也軟趴趴地倒了下去。
“——這裡的菜還不錯,不知道你口味偏好,随便買了一些。”文隽把托盤放到桌上,依次把其上的餐碗取下,然後才入座。
他把餐具遞放到莺芝面前,視線掠過那根紅線,見怪不怪地随口問道:“想明白什麼了?”
看到來人是他,趴在莺芝手指上的紅線才慢吞吞又昂起了頭。
它先是望了一眼莺芝,見自家上司沒有阻攔的意思,才接茬道:“我剛剛一直在想,剛剛那個騙子到底為什麼知道月仙大人在等人,又為什麼敢誇口編排月仙大人的‘男友’,就不怕萬一說錯了露餡嗎,終于想明白了!”
莺芝把它丢到手邊的桌上,擺弄起餐具和凡間的食物。
沒有讓話落在地上,文隽捏着筷子拌了一下碗裡的面,很給面子地接了一句:“什麼?”
“——他跟月仙大人搭話的第一句就問了月仙大人是不是在等男朋友,語氣很随便,就像平時我們打招呼,月仙大人當時也沒在意,所以就沒否認,這就讓他知道了‘有男友’‘在等人’兩個信息!”紅線小人才不管是誰接了話,反正都能往下說。
它分享欲極強,話匣子一旦打開,就滔滔不絕了起來:“到了後來,給月仙大人‘看手相’,我猜他是從月仙大人的手部肌膚很細膩,完全不像做家務的——唔…在近幾百年的凡間,婚姻中,許多不靠譜的凡間男性不都會把家務全都推給女性麼?然後,月仙大人在他那裡的印象就成了‘非單身,有男友,還沒結婚,在等男友’的狀态,也就有了之後的編造!”
“我說的對嗎?”明明是兩顆紅豆的眼睛,愣是把“期盼”給表現了出來。
莺芝觑了它一眼,實話實說道:“這麼簡單的問題,你花了這麼多時間去思考。”
“……月仙大人!!”
文隽忍俊不禁。
他吃了一口面,咀嚼咽下後,才問起這次碰面的主題:“被封禁是怎麼回事?”
說起正事,莺芝也正了神色。
她把筷子放下,調出那條後台提醒,把手機放到文隽的碗旁。
文隽偏頭看了一眼:“……多人舉報,你的直播到底——你介意把今晚的事從頭說一下嗎?”
“當然不介意。”
莺芝滿口應下,從直播間開啟到崔夢語發送個人的資料給她,再到最後的被封禁,略過了觀衆們的讨論,把直播的過程完整地講述了一遍。
等她講完,文隽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有點無奈地笑了一聲:“那我知道了。這……嚴格來說,也不算是什麼大事,而且,對于你想做的事,它說不定還會變成一件好事。”
該說不愧是神仙,果然是有點氣運在身上的,剛開始做直播,結果第一件就撞上了涉及公衆人物的事。
雖然短期看,直播間确實是被封了,但長久來說,這對一個剛起步的主播來說,簡直可以稱得上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不等莺芝追問,他便向她解釋道:“這位女性的‘心上人’,也就是你說的那個任天博,他在當今凡間應該是具有一定知名度的,擁有許多追随者——他們舉報你的理由,或許是‘提及公衆人物姓名’或‘引戰造謠’,前者是擁有衆多粉絲的群體經常使用的招數,後者則是界定模糊、故而很容易被籠統蓋過,一起處理。”
“那為什麼還是好事?”莺芝有些疑惑,“容易被處理,那日後我每次直播,他們都來舉報的話,不是很容易被封禁嗎?”
文隽喝了一口茶飲,拿出自己的手機撥弄了兩下:“對于任天博來說,喜愛他的人多,讨厭他的人就也不會少。無論是哪個方面,他在當今都是擁有巨大的關注度的,現在他和粉絲發展關系,婚姻内出軌,種種事件一經爆出,都會引起很大的反響——”
他把手機放到桌面,調轉了個,推給莺芝:
“這是凡間許多人都在用的一個軟件,你看,現在任天博的相關内容已經占據了搜索榜的前幾,後邊還挂着‘爆’的标志,證明這件事引起的轟動還在蔓延中。人們在關注到這件事時,聽到隻言片語後,無可避免地會想要知道全情。”
在莺芝若有所思的表情中,文隽彎了彎眼睛:“看來你也想到了。”
“當人們關注起這件事,想要知道事情的全貌,就會看到……我直播的内容?”莺芝緩緩接道,“也就是那些名字中帶有任天博和詛咒侮辱意味的人所說的……被‘發網上了’?”
“是的。”文隽颔首,“讨厭任天博的人,會把你的直播内容進行二次加工,公開發布,通過他們的渠道,讓更多的人關注到這件事。而他們所關注的,這件事的源頭,無論是那位崔小姐的表态,還是那通電話,都是來自于你的直播間。”
莺芝恍然,語氣也越來越笃定:“所以,這些‘關注度’,也能‘反哺’到我這裡一部分?”
更多的人能夠關注到她這位新人主播,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對她的直播生出興趣,從而轉化為下一次直播的,現成的觀衆。
文隽贊同地點點頭,繼續說道:“而當你的價值拔高,能給直播平台創造的收益增多,他們對待針對你直播間的舉報也會采取特别關注的模式,不會再和大多數無人關注的新人直播間一樣,随意地批量化處理。”
“至于‘律師函警告’,這個就更不用在意了。既然他真的做過那些事,他本身的底氣就不會太足,沒有真正鬧上法庭——也就是衙門、這裡裁決糾紛的部門,的勇氣。”
換成其他人,對這件事最大的關注絕對會是“算卦真的能算出任柏承的事嗎”“任柏承真的做過嗎”,而對文隽來說,這種懷疑從根本上就不會存在。
莺芝說那人做過,那就是做過。
她可是專司姻緣的仙,又是這麼個……連認識剛一天的他都能看出的認真性子,這種本職内的事是不可能弄錯的。
說到最後,文隽放下了餐具,抽出張紙巾擦了擦嘴。
“所以,等到明天,你再開始直播的時候,可要做好心理準備了——”
他眉角輕微地跳了一下,仿佛對想象出來的畫面很是頭疼,“……應該會來很多很多很多的人。”
莺芝這下是完全明白了。
她眸中不由地帶上了些喜意:“真是太好了。”
這不就是事半功倍!
來看直播的人越多,她就越有可能“推廣”姻緣殿的業務,幫助更多的人明定緣分,牽上紅線。
這波剛定了一樁緣就被突然斷掉的直播,竟然還讓她的直播間被更多更多的人看到,真是大運啊。
文隽看着她幹勁滿滿的狀态,喉頭動了動,想說點什麼,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默默移開視線,幽幽歎氣。
一頓飯吃完,莺芝饑餓問題解決,疑慮也盡數消解,可謂是心情舒暢。
反觀文隽,不知道是不是飯吃撐了,顯得更沒精神了。
結完賬離開餐廳,莺芝站定,不大好意思地對落後一步的文隽道:“今天真的是麻煩你了……”
文隽揉了一下坐僵了的肩膀,無奈歎了一聲:“都已經到現在了,仙子還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