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哪怕用陶釜,有葷油炒出來,也比清水燴的要有食欲。
飯菜妥當,季胥拿節竹筒裝好飯,上面碼上晶瑩紅潤的肉,清爽的綠葉菜,再蓋上,拿草繩捆好。
“去吧,趁熱與二姊送去。”
她在家熬豬油,竈膛有火,能溫着菜,等季珠回來一塊吃。
“好!”季珠興緻沖沖跑去了。
砌的青磚牆,蓋的瓦,繪着“馬甲天下”的瓦當,一進的院子,在稻田邊比旁的都氣派的一家,便是馮大家。
離得也不遠,季珠跑上一段距離,就能瞧見那座房子。
她從院邊繞去馮家後山。
“啰啰……哦啰哦啰……”
季鳳喂完最後點豬草,用山泉洗幹淨手,才珍之又珍捧着竹筒坐在柴禾堆上,馮大家許她在牧豬的空檔撿些柴禾回去燒,這是她今個撿的。
蓋子一開,是那顫巍巍的肉,肉汁浸在米飯裡,本就饑空的肚子一下叫出聲。
咬上一口肉,眼睛一亮,那軟爛微甜,肉香四溢,差點連舌頭吞掉。
“二鳳,你在吃什麼?怎的這麼好的香,也饒我一塊。”
來人是王利,十歲左右的模樣,拿着空心草做的小罐,裡面傳出蛐蛐叫。
後頭六歲的馮興霸穿着細布衣裳,同樣拿着蛐蛐罐,嗅到那香味,也跟着走來。
“不成。”這王利是王麻子的兒,王麻子偷過她阿母種的胡瓜,背地裡嘴巴還不幹淨。
“我拿蛐蛐兒與你換。”王利說。
“我要你這頑物做甚,不換不換。”季鳳不忘扒飯,這吃慣的野苋菜也好吃,說不上來的滋味,也不知阿姊是如何做的。
王利饞得不行,哼道:“我還不稀的吃,誰知道你這肉是不是偷的馮家的!”
“你個舌頭生瘡的褓人豎子,”說到偷季鳳就來氣,“好意思說偷?先回去問問你阿翁,幹過多少偷雞摸狗的事兒!也不怕吃了我家的胡瓜拉痢疾!”
“哼,你膽敢說說,你來抓蛐蛐為的是什麼?”說完掃了眼王利鼓囊囊的袋口。
馮家後山種了許多果樹。
王利捂着袖口袋漲紅了臉,扭頭跑下山了。
剩馮興霸還在直勾勾盯着她竹碗裡的肉。
跟家裡做的肉完全不一樣,特别香,他直咽口水。
可是小孩們都知道季鳳像她阿母,看着老實,其實特别能罵仗掐架。
馮興霸見她把王利罵跑,自己也想跑,可他饞啊。
“你也想吃?”季鳳問。
馮興霸點點頭,眼珠子快掉進她碗裡。
季鳳想到他大母徐媪給自己盛過一碗白米飯,夾了一塊肉給他。
馮興霸咬了一口,緊接整塊塞進嘴裡,連手指也舔了一遍。
意猶未盡。
“二鳳姊,我拿大薯與你換,行不行?”馮興霸還想吃。
大薯?季鳳知道他家田地多,光大薯就種了五六畝,這時節馮家大小口都齊上陣在挖大薯。
大薯能做羹菜,帶回去給阿姊和妹妹吃個新鮮也好。
“行。”
馮興霸立馬跑回去,抱了個新鮮帶泥的大薯,他阿翁馮大在後頭喊:“拿大薯去做甚?”
“跟二鳳姊換肉吃!”
馮大聽了也稀奇,家裡山頭養着豕,又不缺肉吃,怎的饞成這樣?
馮興霸怕季鳳把肉吃完了,跑得飛快,敦實的小身闆氣都喘不勻了。
實際上肉太好吃,季鳳嘗完一塊都沒舍得吃,先吃的沾肉汁的飯和苋菜,想把肉留到最後享用,數了數,還剩五塊。
她夾了塊給馮興霸。
看了看地上那碩大的大薯,想了想,又夾了塊給他。
這肉軟爛,馮興霸也不用嚼,吃得極快,滿嘴流油。
“好了,剩下三塊我要自己吃了。”
“二鳳姊,這肉叫何名?”馮興霸想好了,回去就纏他大母煮與他吃。
肉菜的名兒季珠來給自己送飯時曾說過,她原樣說:
“紅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