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紹伸手,習以為常地拭去她嘴角的血,留戀地抱緊了懷中柔軟的軀體,放開手時餘光卻瞥見了姜摹雪動了動手指。
他愕然地覆上了心髒的位置,那裡的蠱蟲在慢慢地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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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摹雪的意識深陷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這裡全是空白,什麼也沒有,她緩而慢地擡起了手,摸上了心髒的位置。
那裡留有的痛感仿佛還未停歇,餘痛陣陣,可她卻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一陣窸窣聲驟然響起,在阒然無聲的環境中格外清晰,碎紙摩擦着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姜摹雪往前走了走。
她蹲下身查看,那是一塊撕碎的紙片,她廢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它拼湊起來,紙張陳舊發黃還很碎,有些地方已經碎成屑完全補不起來,不過還是可以勉強看出上面寫的是什麼。
這大概也許是某個修煉邪法的邪修寫的……姜摹雪一頓,邪修是什麼?
她不在意地繼續往下看去,這段文字她看得不大明白,讀完後腦子裡什麼也沒留下,隻瞧見有四個字出現的頻率極為高。
她在心裡默念了那四個字一遍,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
這四個字仿若有魔力一般,令她着迷,她不自覺又往前走了一步,面前是一個純黑的黯淡的圓珠,看上去無甚特别。
她繼續往前走,又看到了諸如鈴铛、糕點、糖果、黑石等等奇怪的東西。
她一步步上前,行至最後,看見了一張陌生的臉龐。
……明明是從未見過的臉龐,為何心裡會傳來一陣陣的悸動?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的這句話一樣,她剛說完,面前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都化成了一束光,從眉心鑽入了她的大腦中。
她下意識快步上前,想要抓住眼前的虛影。
在那一瞬間,蠱蟲将來自她的情感通通返回,那些愛意攜帶者記憶一股腦地傳入了她的腦海中。
她僵住了身子,跌坐在地上,虛影在她面前消散,她怔怔地看着眼前飄過的一幕幕場景。
每一幕場景放映完曾經的記憶後,又收束變小,化成了一朵朵與衆不同的雪花,它們自空中紛飛着,簌簌飄下,最後融聚成一團球,雙眸在此刻清明。
她曾見過一個不一般的凡人。
他美得不似凡人,膚色又蒼白近紙,看上去就像一個病美人,初次見面的時候,她失手差點殺了這個柔弱的凡人。
她本來隻需要盡自己的職責照看他傷好就行了的……可是她心軟了,嫁給他,好像自己也并不抵觸。
能和他一直在一起也挺好的,這樣的容貌時刻在自己眼前晃着也挺養眼的。
後來她身死了,她以為自己會神魂俱滅,卻在三百年後活了過來,并且重新見到了自己名義上的夫君。
……雖然三百年後的他有些怪,有時候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過還好啦,她喜歡他,這些都能接受的。
就算後來發現他是傳聞中的魔尊她也隻是生氣了他為何不如實告訴她,誰讓自己這輩子就認定了這一個人。
雪球嘭地一聲炸開,飛揚的碎沫落在姜摹雪的身上,雪片化作記憶,融入了她的身體中。
随着這部分記憶的回歸,越來越多的雪花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力量從遠處飄來,朝她湧來。
與此同時,橫在懸空土地下的長劍嗡鳴一聲,震顫着,發出耀眼的強光,回應着主人的呼喚。
一名修士驚呼:“這劍快走了!”
“吼什麼吼,大驚小怪的,走了就走了,我們頂上就是!”
“就是!一個魔……魔族人能做的,我們也能做!”
說着,這兩三個修士紛紛驅動着手下的靈力,托舉着下墜的城池山地,旁的人也注意到了他們的動靜,這方人群越擴越大。
靈力彙聚,竟趕在扶光劍走之前就将土地托住,在劍飛走後這片土地抖都沒有抖一下。
封閉的空間中,沈複渾濁的雙眼猛地睜開,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強烈震動的乾坤鏡,他重重地擦拭着鏡面,想要看得更清楚。
“啪”的一聲,鏡子在他手下裂開,碎成了無數塊鏡片,每一塊碎片中都倒映着他驚恐的蒼老面容。
一道金光從破碎的鏡子中射出,沈複吓得慌忙丢下手中的鏡子,鏡片反射出朝陽般熱烈的光芒,幾欲将他的眼睛刺瞎。
他看見那道金光越來越大,越來越強,逐漸描摹出一個身影。
那個他日日夜夜都想要除去的人,從金光中踏出,此刻站在他的面前,提着那把刺眼的長劍,自上而下睥睨着他,輕啟丹唇。
“蒼言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