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桑冷面向她而立,雖斂着眉顯着幾分乖順,但大概因為五官實在過于好看,身量又颀長,天然便帶上一股高人一等的壓迫氣勢。
顧昭便從椅子裡起身,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昨日折騰了半天有些累,今日尚有些乏,就不用你伺候了。”
說完,顧昭端着瓷杯的手微停,擡頭看他,也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但她等了一會,甯桑冷仿佛沒聽見似的,那雙形狀鋒利的眉頭微微蹙起,看她的眼裡透着困惑。
昨日也就算了,今日又再來一遍?戲弄他很好玩?
顧昭瞅着他表情,怕他沒聽懂,又重複了一遍:“我是說,你現在可以下去了。”
甯桑冷漂亮的瞳眸劃過一絲不遮掩的疑惑:“今日十六,尚值月圓之夜。道君這話是何意?桑冷不太明白。”
顧昭也不明白他為何不明白,難不成還要說得更直白?
“本君的意思,今日有些累,想早休息,不想幹什麼床上活動,這麼說你可明白?”
甯桑冷:“......”
顧昭:“還不明白?”
看着愣在屋裡的甯桑冷,她納悶了,難不成她和他是有語言的代溝,這麼難以溝通?
“我是說,我今天累,不想和你上床做那事,現在明白?”
甯桑冷:“。”
顧昭看他還不動,一個念頭突然在她腦中冒出來。
她本來以為不和他進行冼息交流,他會樂意,因為解書記載,甯桑冷他性别認知也為男,既然是男,正常會喜歡女性,之所以在原主手底做冼爐,多半是受到了原主強迫。
但看現在這情況,難不成其實這甯桑冷和甯昭一樣,也是個斷袖,是自願地想和甯昭做那事?
顧昭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跳,上下瞧他。
不得不說,這甯桑冷雖然肩寬腰窄身量高,不乏男子氣息,但那張臉确實美......
......
但她不可能再和他做那事,顧昭咳了聲,指腹摩挲茶杯杯沿,幹脆挑明了道:“本君今日身體不舒服,若是你實在想要,去找其他人解決也行,本君也不介意。”
甯桑冷:?
他又瞥了眼顧昭,很快斂下他那雙黑羽似的鴉睫,與此同時,心中忍不住劃過一絲陰寒。
他想要?找其他人解決?
她怕是對事實有什麼誤解?
沉默了一會,他開口:“是桑冷今日所作所為惹道君不開心了,還是,”他微一頓,擡眸瞥她,“道君也和那些人一樣,覺得桑冷是個——天生邪種,配不上道君。”
......
顧昭:“.......”這麼這裡的人都這麼喜歡曲解人的意思?
她剛說完不是,餘光忽地瞥到甯桑冷的右手,看到了他的手背。
手背上是一道有些奇特的圖紋。
除了圖紋,還有一道泛紅的傷疤,從虎口一直延伸過手背,顯得猙獰,觸目驚心。
顧昭忽然想起昨日他用這手生生擋住了那虛繩巨大而鋒利的觸須,傷口往外翻着,看情況根本沒有好好處理。
腦中本能地浮出星際聯邦法條。
聯邦法第四條:“無條件幫助你身旁的隊友。——幫助他們就是幫助你自己。”
等顧昭反應過來時,甯桑冷的手已經被她握在了手裡。
甯桑冷的目光落到顧昭握着自己的手上,眼尾驟然一縮,下意識想要躲開,長睫微顫,生生忍住了。
顧昭也愣了,她這肌肉記憶......很快鎮定下來,朝他解釋:“你這傷口還需要上藥,去赤血閣處理下吧。”
顧昭說完,看到甯桑冷挑起眼皮,琉璃般的淺色瞳孔裡訝異更甚,眼角也輕輕縮了一下,劃過看不清明的情愫。
他如此這般,難不成是察覺到什麼,開始搞好和他的關系了?
甯桑冷斂眸:“多謝師叔關心,這點傷無——”
沒等他說完,顧昭突然淡淡打斷了他:“你該知道,我不喜在做那事的時候,沾染上别人的血,畢竟,”她微微停頓了一刻,看他,“髒。”
甯桑冷被握着的手腕蓦然一顫。
顧昭順勢放開他的手,瞟到甯桑冷掩下的長睫微微翕動。
按照解書所記,這個甯昭是個太變态,對手底下的冼爐也并不好,根本不會下意識關心他。
方才處理飛蝗一族已經讓人産生了些許懷疑,這個甯桑冷看起來不太好對付,今日若再表現出過多反常,怕是會露餡。
她現在喜怒無常的樣子,應當才符合甯昭人設。
甯桑冷的猜測盡數散去。
他在心中冷篾一笑,垂眸掃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很快将手一翻,将它藏進黑色的袖中,壓低了嗓音回:“桑冷知道了。”
說完,垂下的眸微動,想起什麼似的,又補充了一句:“那,道君今晚保重好身體。若有需要,随時可以叫弟子。”
少年嗓音涼沁,如同松尖的碎雪,又含着一股克制的不叫人覺察的低憐。
顧昭瞧着他的背影,目送他走出去,然後松了口氣。
還好沒露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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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居外。
少年步到大門台階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輕輕掃了眼被夕陽籠罩的屋宇。
那雙好看而乖順的淺色瞳孔,霎時間盛出滿眸深不可見的晦暗和嗜血。
他将袖中右手伸出,擡到面前,透過昏黃的光線,眯了眼打量上面的傷口。
嫌他髒,不用他進行冼息交流麼?
他忽然蜷縮起手指,傷口頃刻間繃開,妖冶鮮血滲出,染紅了手背狐狸望着的月,唇角勾起。
好啊,不用他,那他倒是想看看,他是找了誰來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