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才上前,将眼罩罩在他的眼皮之上,而後微微直起脊背,手臂繞過他,從後面将眼罩的帶子系起來。
兩人的距離離得很近,在顧昭擡起身繞過甯桑冷的頭去系帶之時,甯桑冷忽然睜開了雙眼。
長睫撐起眼罩,視線朦胧,隻能看到黑暗中隐隐透着的光。
因為視線被阻隔,所以其他的感官便尤其清晰。
能察覺到一股皂角香從鼻端傳來,某人的頭發若有似無地掃過他的脖頸,淺淺的溫熱呼吸噴在他耳邊。
胸膛間難耐的嗜血和厭惡之感再一次浮動,宛如潮起之時無邊無際的浪,一點點拍擊着心扉,仿佛能将人吞食殆盡。
甯桑冷極力壓抑着,長睫顫動,握在兩側的手指緩緩摩挲,開口時低泠的嗓音微啞:“好了麼?”
顧昭才發現這綢緞的帶子做得太滑,不太好系,她系了半天才系好,累出一身汗,下次得讓她們換個材質,“等等。”
“好了。”
終于系好了,她看着被眼罩罩着的少年,退了回去。
顧昭不知道的是,眼前少年有了眼前的黑布做阻攔,他眼裡的溫和僞裝不再,變得倨傲而涼寒。
白日裡找無為宗的人看了他手背的傷疤,晚上還準備了眼罩,是因為不想看到他嫌他髒了她的眼?
顧昭不知甯桑冷所想,還覺得自己做了個好事,也将眼罩拉了回去,開始伸手脫衣服。
甯桑冷雖看不見,但卻能感受到她的動作,等顧昭把眼罩帶好後,他輕擡指尖,輕而易舉便将眼睛上的覆蓋拉下。
對面道君的臉被眼罩遮住了大半天,隻露出挺翹的鼻尖,以及兩瓣紅潤的唇。紅唇還在張張合合,胡扯八道:“這東西帶着果然好,能隔絕外部光線,有助靜心,想來對我們的修為有益,以後就這樣戴着吧。”
甯桑冷聽着她碎碎叨叨,不知為何,腦中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劃過方洲之内,她身穿粉色侍女裝對他巧笑嫣然的臉龐,又想到她這幾日讓他幾分捉摸不透的行為,還有方才她的靠近,胸膛再次湧起嗜血殺意與惡心,這一次比往常還要令人難以克制。
不想看到他是嗎?不着急,很快就能成全她了。
他盯着她将身上的衣服件件褪下,露出瓷白的皮膚,那兩片似乎鎖骨比以往還要清瘦,清晰得如同兩片蝶翼。
若是顧昭此刻掀開眼罩,便能看到眼前少年的乖順僞裝卸下,臉上長眸淩睨,目不斜視看着她。
其間翻滾無邊令人不寒而栗的妖異戾氣,但唇角又是輕輕扯着的,怎麼看怎麼像一個精神分裂的瘋子。
他順着她,乖順地應了聲,“确實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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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雖然覺得眼罩好,但戴着卻有點沒安全感。
她脫完衣服,忽然腦中竟一閃而過系統的面闆,面闆跳了跳,是死亡提示的前兆。
顧昭一驚,立刻擡手扯下了眼罩,呼吸微停間,卻見對面甯桑冷乖乖戴着眼罩,正在脫衣服。下颌線一如既往鋒利,好看的薄唇抿着,還透着一絲弧度。
分明乖巧而配合。
顧昭心怦怦跳着,方才是她看錯了?也是,給他準備眼罩,雖然沒明說,但他應該高興還差不多。
她半斂住呼吸,再等了會,腦中果然沒有動靜。
冼息平穩傳送過來,她看到對面少年薄唇張開,問道:“道君不是說要靜心?”
顧昭方才回過神來,哦了一聲。
平定一番心神,準備戴回去,目光掠過甯桑冷上半身不着寸縷的肌肉線條,配合上眼罩以及他乖順的表情,恍惚之間,顧昭腦中閃過電影中的一些畫面。
她手指再一滞,很快收回視線,不動聲色将眼罩扒拉了回去。
......
翌日一早,一行八人收拾好東西,出現了甯府會客的前廳。
因為前日沈慎等人都受了傷的緣故,所以這一日顧昭決定通過傳送台去蕭營城。
大的城池之間建有傳送台,但傳送一次會消耗大量的冼息能,傳送距離越長,能量消耗越多,傳送的人越多,所需要的錢也越多。
雖然予暗發了話說能報銷,但墨風閣畢竟也不算大宗門,隻傳送了一半,剩下的路途則禦劍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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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營城和仙嶽城都位于九州苑北境,離天子近,比之封城還要繁榮不少,随處可見重樓飛閣。
尚未進城門,便已有人車候在城門外。
馬車奢華無比,馬車旁分别站了四個家丁打扮的人,馬車前的管家李遂看見甯萱,連忙對身後車裡的人說:“二少爺,小姐到了。”
車内的人掀了簾子,一魚紋錦袍、金冠玉帶,打扮得富貴尊榮的少年出現在顧昭等人面前。
他長得和甯萱三分像,比甯萱臉龐稍硬朗,算得上英俊俊俏,隻是那一雙眸子劃過顧昭以及其餘人的時候十分的目中無人,最後對上甯萱,眼中才出現笑意,趕忙上前兩步,扶住了甯萱:“妹妹,你終于到了,哥哥等你好久了。”
顧昭早在路上便已先行翻了解書,一看他模樣便對上了号,眼前的人是比甯昭小一歲的表弟,甯奉若的唯一嫡孫甯鳳戚。
照理說自己也是甯府的人,按輩分還是這甯鳳戚的表哥,但他卻仿佛沒有看到她一樣,連帶身旁的下人也一樣。
顧昭不由挑了挑眉,心道,這甯昭在甯府果然不受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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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甯鳳戚的熱絡,甯萱則顯得冷淡了些,她笑了笑,瞥了眼他身後的馬車:“堂兄就隻差了這一輛馬車過來嗎?”
甯鳳戚聞言,再度掃了眼甯萱,這才勉強一笑:“你說有客人來,哥哥沒想到有這麼多,近日府中忙着祖母壽典,倒是兄長招待不周了。”
沈慎看了眼顧昭,說:“無事,我們自己過去也行。”他們此行目的是尋花令,既然弦月仙子要來蕭營城,如果不方便,也不一定要住在甯府。
甯萱聞言不滿說:“怎麼行,你們既然來了蕭營城,那我肯定得好好招待你們。”說着轉頭吩咐一旁的李遂:“李總管去給我們再準備兩輛馬車。”又轉頭對顧昭說,“我和你們,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城中為了秩序一般禁制禦劍或其他飛行類靈器,甯府距離遠,若是不用馬車,步行尚要用些時間。
甯萱便帶着顧昭等人去了一家酒樓。
甯鳳戚想要跟着同行,甯萱說:“兄長,我的師兄師姐他們不太習慣有外人,你還是先回去等我們吧,反正待會李遂的馬車就到了。”
甯鳳戚便悻然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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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營城的酒樓比之泫阆鎮的排面要大不少,甯萱特意挑了一家包廂。
甯萱道:“我家裡人有些嬌養慣了,你們别在意。有任何問題,你們都可以和我說。”
山雞率先開了口,毫不留情地說:“确實,我看方才那公子哥就不太行,怎麼說咱道君也是他哥哥,竟然都不知道打招呼?我待過的府中,像這麼沒有禮貌的人可謂少矣。”
山雞雖然在甯府待過,但隻是短暫的時間,也隻見過甯奉若,除了甯昭,它對其餘人都沒有好感。
甯萱微微一噎,瞪了山雞一眼,這就這麼直接說出來了?隻是顧昭還在,她也不好說什麼。
這話也隻有山雞能當着顧昭的面說了,顧昭此刻正在夾菜,手中動作沒有任何停頓:“這菜很不錯啊。”
山雞聞言哼了哼,但見顧昭吃得确實香,不由琢了琢面前盤中的蘑菇,果然好吃。
見顧昭隻顧着吃飯,陸凡忍不住也說了句:“弟子也覺着,不如咱們就在外面住,我還有些銀兩,道君若是想,可以就住這客棧?環境也還不錯。”
沈慎聞言也看向顧昭,神情也有同樣的意思,顧昭說:“吃飯吧,甯府是我家,如何不回去。不重要的人,本君從不放在心上。”
甯府家大業大,甯奉若親自給她傳了信,她還是得盡量抱好甯家這根大腿。
沉寶玉一直不咋說話,楚子慕隻好開口轉移了話題。
甯桑冷眉眼乖順坐在一旁,不由瞥了眼顧昭,眼眸微動,他倒要看看,她能這樣裝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