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的休息,顧昭已經能無困難地坐起來。
山雞和陸凡、沈慎到她屋中看她,幾人臉色齊齊一變,山雞的嗓門嚎得顧昭一個激靈。
它眼珠瞪大,飛奔到床前,翅膀微抖指着顧昭道:“這、這、這麼大一圈勒痕??怎麼回事?!”
它立刻環顧了一圈四周,“昨夜來了刺客?你怎麼沒喊?”
不怪它驚乍,顧昭的小命與它一脈相連,她若是出了什麼問題,它也得一命嗚呼!
沈慎的眉頭也是在一瞬間便擰了起來,陸凡将手中的早膳放下,幾步撲到顧昭的床邊,去檢查顧昭脖頸處的傷口,紅中泛青的勒痕,并不細,不像用什麼繩索,倒像是......用手掐出來的。
陸凡憂急道:“道君,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可看清了那賊人的長相?”
顧昭才清醒沒多久,尚有幾分睡意,這會兒給他們幾人一人一句搞得有點不知如何反應。
想解釋,剛剛坐起來,側頭便在打開的門外看到了甯桑冷的身影。
他像是聽見了房内的讨論,腳步頓下,但目光卻穿過門口,向顧昭看來。
顧昭收回視線,說:“沒有什麼刺客,這勒痕——是本君自己勒的。”
眼見陸凡山雞和沈慎眼中劃過詫異和懷疑,她忙解釋:“昨夜本君做了個夢,夢裡無意闖入一密林,被一老樹藤纏繞,直到半夜醒來發現——才發現本君的手放在脖子上。”說着,咳了聲,“你們有所不知,本君其實從小就有類似夢遊的毛病,壓力大了就容易犯。大概是這兩日玄家的事,壓力有些大。”
山雞睜圓了豆眼:“還有這種毛病?那豈不是很危險?這樣說起來,本鳳鳥晚上不是還得守着你睡覺?”
沈慎目光落到顧昭脖頸處的勒痕,顧昭本來皮膚極白,這兩日因為受傷的緣故,越發蒼白,這道勒痕便極其明顯,像一道青紅綢帶,甚至能看到上面的細碎的斑點紋路,紅到青紫。幾乎是想要置人于死地的勒法。
人有求生本能,别說是在夢中用手勒,修仙之人就算是有心求死,想要上吊自殺也會在最後關頭用法術将自己放下來,不可能會勒到這種程度。
山雞還在呢喃:“你這毛病也太怪了,你确定是夢遊?不是什麼人?”
顧昭不置可否:“你們都在院裡守着,若是有外人來,你們會不知道嗎?”
山雞:“确實也沒外人。”說完,忽然想到,昨夜它在門口感受到屋内冼息的強烈波動。
它想到什麼,脫口而出:“不會是桑冷吧??”
顧昭聞言,下意識看了眼門口的甯桑冷,看到他眼底劃過一絲波動,表情很淡,像是作壁上觀。
山雞這音量甯桑冷絕對聽見了,顧昭提高音量說:“怎麼會!昨夜桑冷走之前,本君還醒着呢,那會就沒事。”
沈慎也想起,自己走之前,隻有甯師弟一人在道君的房内。
他注意到顧昭有意無意看向門外,他也轉身,向門口看去,甯桑冷的身影便映入眼簾。
不知道為何,他想起昨晚甯桑冷身上散發出的那道壓迫感。
若是他......為什麼?道君又為何替他遮掩?
顧昭見他們的模樣似乎不太相信,她在心裡歎了口氣,自己這簡直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被人掐了脖子,還得替兇手遮掩,受害者當到她這種地步,也算是慫到家了!都怪這破系統,給她選誰不好,偏偏選這變态甯昭,幹了這些傷天害理的事,要她一個三好青年來承擔!
她是造了什麼孽啊!!
這樣想着,表面卻不動聲色再同他們寒暄了一番,又表示自己頭疼想要休息。
陸凡先離開了,山雞半信半疑被顧昭轟出門,轉頭看到了門外不遠處的甯桑冷,原本對他的好感突然被置上了問号,想起裴止的話,它是不是應該聽師兄的?
若甯桑冷真的要害自家主子,畢竟同床共枕,那她很危險。
它含着威脅掃了幾眼甯桑冷,見他神色乖順又平靜,沒有證據,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顧昭:“扶溪君也先去忙吧。”
沈慎卻道:“等道君喝完粥,弟子拿了碗再走。這粥裡添了補藥,有助于道君的傷口恢複。”
自從穿越過來,顧昭就幾乎沒在沈慎口中聽到過不字,今日不知道為何,顧昭覺得沈慎似乎有些不同。好像,開始表達他自己真實的想法了。
顧昭不是真正的甯昭,她并不在意,于是點頭,“好。”
沈慎将粥端到床邊,耳朵裡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
顧昭伸手接過碗,然而卻察覺到力度,她擡眸看向沈慎,沈慎端着粥,長睫微斂:“道君受了傷不方便,弟子來喂道君吧。”
說完,他察覺到靠近的腳步微一滞。
顧昭的瞳孔瞪大,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沈慎面色平靜看向顧昭,實際上捏着碗沿的手指卻暗自按壓得微微泛白,嗓音一如既往的微沉,還含了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弟子說,弟子來喂道君喝粥。”
說着,他甚至坐到了顧昭的床邊,伸手舀了一勺粥,遞到顧昭唇邊。
腳步聲又起。
顧昭看了眼眼前的粥,又掃了眼沈慎,餘光裡,甯桑冷已經跨進門檻,走到了房内。
她腦中驚訝到複雜,完全沒搞明白,一向懂禮知分寸的大師兄沈慎怎地要給她喂粥?不怕旁人誤會?還是墨風閣有這樣照顧長老的傳統?
顧昭餘光瞥到甯桑冷的目光似乎釘在他們身上,再擡頭看一眼沈慎,恭順沉寂的目光裡含着柔,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堅持。
在一種趕鴨子上架和搞不清楚狀況的懵然心态中,顧昭張開嘴,含住了沈慎遞過來的勺:“哦。”
胸腔的心髒開始加速跳動,收回勺子的手幾不可查的一絲顫抖,但見顧昭吞粥的模樣,漆黑的狐狸眼微轉,在察覺到粥的美味時瞳孔微放大,說了句:“這粥味道不錯啊”時,他隻覺眼前的道君模樣乖巧無比,一股說不明的情緒在胸膛蔓延浸潤,令他下意識蹙了眉。
喝粥之餘,顧昭不忘擡眼掃了眼甯桑冷,他已經走到房中央站定,看着床側的兩人,乖順的眉眼綴上一絲冷,如同寒月下的冷刃。
“沈師兄,照顧道君當真盡心盡意。”
這話說得也柔和,隻是比平日裡低,像是含了一絲隐約的諷。
沈慎終于從床邊站了起來,側臉看向身後的甯桑冷,嗓音不卑不亢:“我作為大師兄,道君受了傷,理應照顧道君。何況,甯師弟夜晚給道君提供冼息——也辛苦了。”
他說着,一向穩重謙潤的目光裡透出一股審視的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