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和甯桑冷同為墨風閣内門弟子,但其實他對自己這個師弟一直不太看得透,隻是這幾日,他越發覺得,自己的這個師弟,恐怕不是表面那麼的乖順純良。
道君是他的師叔,也是墨風閣長老,若他真的對她有二心,他作為師兄,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再開口時語氣已隐隐染上了一絲不可查的疏離:“玄家的人雖然暫時沒有找來,但保不齊有意外發生。師弟若無事的話,可以和陸師弟、楚師弟他們一起到附近巡視一番。”
甯桑冷目光與沈慎相碰,想起昨日他在房内對顧昭說的那些話。
又移到床上顧昭的臉上。
顧昭脖子處還隐隐作痛,她眨了一下黑澄澄的眼睛,順着沈慎,貼心說:“沈慎說的沒錯,本君現下已經好了許多,謝祭君無事的話,就去忙吧。”
隻是她說完,卻見甯桑冷那雙斜而薄長的眼皮微一挑,如同二月寒枝的冷意從他眼中一滑而過,她說錯話了?
甯桑冷眸光微冷,又居高臨下地站定看着顧昭,腦中不受控制劃過顧昭曾經的話:“沈慎為人風光霁月,本君即便喜歡他,也不會強迫,隻會徐徐圖之。”
他攥着藥瓶的手指微微收緊,心中微微翻湧陰翳,如同一團寒雲,壓在他胸膛。
心中牽起一個柔笑,互相喜歡?嫌他在此處礙眼?
若是以前,他便随了他們的意。
但現在麼,現在不同了。
現在她,是他的玩物。
他長睫微斂,漂亮的鳳眸轉了轉:“道君與沈師兄果然情意深厚。隻不過,沈師兄若是做了道君的冼爐,”說着,他擡了眸,看向沈慎,嘴角一絲極淺的笑意:“沈師兄的未婚妻師妹若回來得知,會不會不高興?”
顧昭懵了:什麼玩意?什麼冼爐?
她見得甯桑冷溫柔的笑,突然想起,她曾在他面前說過,要沈慎做她的冼爐,可那不過是她乘他劍的借口啊喂,怎麼能就這麼說出來了?!
“謝祭君話可不能亂說,本君可從未想過——”
她話說一半,突然又反應過來關注的重點應當是後半句,沈慎的未婚妻,沈慎竟有未婚妻?
沈慎聞言,那張清風俊雅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驚訝,隻是一瞬,他很快恢複了平日的從容鎮定:“師妹與我的婚事不過是師娘随口一提的玩笑,不論是我亦或是師妹,都隻把對方當做單純的同門。”他說着,擡頭看向甯桑冷,“隻是沒想到師弟,對我的事也這麼清楚。”
甯桑冷說:“這樣麼。”又道:“我也不過是剛好有友人在合歡宗,聽聞了沈師兄去見故人一事。”
顧昭這才恍然,問道:“沈慎你先前說去找師妹,本君還未來得及問,師妹找到了?她現在如何?”
扶搖山莊滿門滅門,當時雲遊在外的祝遙因此躲過一劫,但之後卻失了蹤迹。
祝遙本是扶搖劍莊莊主的女兒,沈慎多年來一直在找她,直到前段時間蓮花樓傳來消息,他方才知曉小師妹還活着。原來是她當時悲痛過分失了記憶,後來被合歡宗一長老收養,直到前段時間突然恢複了記憶,才想起來聯系他。
顧昭聽完,說:“等有時間,扶溪君你也可以将她接回來,帶回來墨風閣,想必師兄也應該沒有什麼意見。”
顧昭說着,一方面确實想讓沈慎帶回他師妹,另一方面也是想轉移話題。
眼看這個話題成功地被她帶上正軌,然而甯桑冷掃了她一眼,又再度看回沈慎,薄唇輕啟,鳳眸若有所指:“師兄的意思是,和師妹的婚約不算數,還是想做道君的冼爐?”
沈慎回望甯桑冷,見得他一向乖順的眉眼裡透了細微的涼意,這種目光,他并不熟悉,但他輩分雖是顧昭的弟子,兩人年齡卻相差不大,作為一個男人,他無師自通地察覺到甯桑冷目光裡的那種意味。
男人的占有欲。
雖然很輕微。
沈慎皺了眉頭,甯師弟這麼說,一定是昨晚聽到了他的話。
他雖刻意在甯桑冷面前那麼說,但他沒想過,現在就在顧昭面前說這些。
他端着粥碗的手指收緊,緊攏着眉頭,那雙端正俊美的眸中劃過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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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簡直了,甯桑冷是什麼意思,非得在這裡給她重新找個冼爐?他難道不知道她和他體内都被種了同生蠱,用别人根本就不行哪?
這番說辭,他一定就是故意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她難堪。
顧昭幹咳一聲,本來隻是假裝的咳嗽,卻沒想到被嗆到,真的咳了起來,牽扯到傷口,頓時蒼白的臉頰上眉頭倒豎,漲得通紅。
屋中的兩人不約而同向顧昭看來,甯桑冷的腳步頓下,沈慎已經快步到了顧昭身旁,想拍也不敢拍,最後隻好趕緊倒了一杯茶遞到顧昭唇邊。
他說:“慎的事情,應該用不着同師弟交代。道君傷勢未好,需要靜養。而且,道君脖子上的傷痕也頗為嚴重,弟子擔心是進了賊——”他說着,看向甯桑冷,若有所指:“師弟,不妨幫忙找一找?”
甯桑冷的目光劃過顧昭的脖頸,她輕輕斂了下巴,但他仍然看到上面極深的勒痕。
握着藥瓶的手指再度一緊,他掠過姿勢親昵的兩人,胸腔的陰翳到了極點,唇角反倒扯開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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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喝完水緩過來,她看着沈慎和甯桑冷。
勉強鎮定下來,沈慎懷疑她想要收他做冼爐,所以避而不談。甯桑冷這厮也以為她想要收沈慎做冼爐,所以才故意說了這些話。既然如此——
她幹脆說:“本君,其實已經同陸凡和花影解除了關系。冼爐,本君并不想多收,現下就謝祭君一個。”
至于甯桑冷,她也會趕緊修煉,等邁入洞天境,蠱毒的作用消除,她立刻和他撇清關系。
顧昭這話說出來多半會惹到甯桑冷,但她顧不上那麼多了,她選擇相信系統。
但見沈慎握着茶杯的手一滞,甯桑冷也微一頓。
目光裡沒有錯過顧昭對甯桑冷關懷的眼神,又想起昨日他在道君手背上看到過的圖紋,心底隐約的情愫像是被潑了冷水。
道君,這話是什麼意思?
甯桑冷胸腔的陰翳凝固,卻又湧動起來,取而代之是另外一股不明波動。
眼底劃過諷,看來還不知道沈慎對她的心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