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床前,他垂眸掃了眼懷中已經陷入昏迷的道君,頓了頓,還是将他放在了他的床上。
同時,指尖微點,一蛇一鳥便從空間戒裡甩了出來。
夙一霎時間便幻化成了人形,與腳邊還在昏睡的山雞隔開距離,還沒來得及嫌棄,忽然聽到悶哼一聲。
擡眼便見眼前少年手一手撐着床邊的方桌,彎腰兀地吐出一大口鮮紅的血。
夙一慌了神,忙地靠上去:“主人,你怎麼了?!”
甯桑冷躬着身子,眉頭蹙起,血腥味霎時彌漫他的口腔,他直起身,毫不在意般伸手将唇邊的血擦了,轉頭去看床上的人。
夙一在旁邊吓得快沒了人形,突然想起來,這幾日是主人突破之際,這幅樣子,恐怕是因為快要突破,又在寒冰河底待了那麼久。
他慌忙地地遞了巾帕,轉頭又将今日在百鬼城裡買來的凝魂燈拿了出來。
甯桑冷掃了眼他的動作,沒有制止。
夙一點燃了凝魂燈,方才過去,站到甯桑冷面前,打量自己主子的模樣,“主人,你現在怎麼要?要不要夙一去找慕容裳過來幫您?”
甯桑冷從顧昭身上收回視線,接過夙一手上的巾帕,坐回椅中,搖頭:“不用。”
夙一方才勉強應聲,視線再落到自己主人身上,掠過身後床上的顧昭,狠狠地壓抑了自己發問的欲望,才沒問出聲。
問自家主人為何在得知甯昭有危險之時,要不惜冒着被發現的風險,催動傳送陣去了千河洞?
還是問他,明明在這麼危急的關頭,為何還要渡那麼多冼息給甯昭,以至于自己陷入危險?
甚至于,為何要在那白珍蚌殼内,脫光了替甯昭取暖,
還有......嘴對嘴給甯昭渡氣......
……
光隻是将這些事一想,簡直就已經耗盡了他修成人形以來的全部智慧和勇氣。
......
甯桑冷擦淨血,等了一會,方才擡起頭,目光從地上躺着的山雞,落到了身旁的夙一身上。
見他垂着頭,嘴唇翕動語言又止的模樣,不知想些什麼,面上表情複雜又豐富。
甯桑冷啟唇,神色微薄涼地開口:“你這幅模樣,有什麼疑問?”
夙一從思緒出來,下意識應了一聲,擡頭對上自家主人犀利的目光,他又立刻垂下了頭,“沒,沒有。”
甯桑冷,“沒有嗎?”
夙一盯着自己的腳尖,動了動,半晌才鼓起勇氣,試探地問出一句:“夙一隻是有些不明白,主人為何要救甯昭。”
甯桑冷挑了挑眉。
開了頭,夙一原本壓抑着的疑問一股腦湧出來,因為對甯昭的恨意和對自家主人的不平,他沒忍住:“主人這樣,夙一簡直會懷疑主人你是真的——”
話說到這裡,他卻不敢再把那幾個字說出口,隻擡起眸瞟了瞟甯桑冷。
甯桑冷手指散漫地撫着手邊的巾帕,想起自己在水底對顧昭的所作所為,頓了頓,柔聲補充:“你是想說,覺得我喜歡甯昭?”
夙一立刻垂頭,仿佛像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禁忌:“夙一,不敢亂說。”
甯桑冷卻仿佛來了興緻,緩緩地道:“那我讓你說呢。”
夙一瞥了眼甯桑冷,實在搞不懂自家主人這幅樣子,葫蘆裡是賣的什麼藥。
他勉強大了膽子,小聲道:“像。”
甯桑冷卻像聽到什麼笑話一般,眼尾微擡了擡,不以為然地嗤一聲:“哪裡像了?”
夙一:哪哪都挺像。
當然這話他沒敢說出口,隻默默看了甯桑冷一眼,“那主人,是什麼意思?”
甯桑冷巾帕擦着手指,幽暗的眸子盯着地上的影子,神色淡淡的回憶。
他先前在寒冰河裡所作所為,确實有些反常。
但那也不過是因為她是他掌心的玩物,既然決定當玩物了,就這麼死了可惜。何況等過幾日玩膩了,他還想留着他的命,等他在尋花會上做戲給他看呢。
甯桑冷眸子冷淡了些許,嗓音暗藏一絲冷意:“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有些不該猜的别亂猜。”
夙一又垂了頭:“屬下明白了......”
“那主人,打算把......甯昭怎麼辦?”
甯桑冷聞言頓了頓,再次轉頭,掃了眼在身後床上昏迷着的顧昭。
房間内的燭光靜靜燃着。
暖黃的燭光下,床上的人玄色的衣袍上布滿血塊,眉頭蹙成一片,即便是昏迷,手仍緊緊地攥着手邊的被單,青中泛白,顯然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雖然讨厭甯昭,但夙一見到甯昭這幅模樣,心裡也隐隐升起一絲對他的佩服,那玄正東可是洞天境第三周天,這甯昭受了那麼嚴重的傷,還能在千河洞裡堅持那麼久,果然狠毒的人忍耐力都異于常人。
甯桑冷鳳眸無聲掃過顧昭蜷縮的身體,在她畫着狐狸望月的手背上停留一瞬,冷冽的眸子動了動,不知想到什麼,他忽然轉頭吩咐夙一:“去把莫生找來。”
夙一頓了頓,勉強應下,又聽到甯桑冷不辨喜怒地吩咐:“還有那雞,你帶出去找人看了,别讓它死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