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微蹙了眉頭,“沒有。”
說着,她擡起視線,手指輕輕動,感受池水的溫度:“謝祭君,或許你不信,這些時日你幫了本君不少,本君确實覺得很感謝。”
甯桑冷不明白顧昭突然說這個什麼意思,乖順的眼裡覆上了些涼意,很輕微地一挑眼尾。
顧昭思索着,踟躇着繼續道:“其實我知道,你體内有本君下的蠱毒,所以才會乖乖和本君進行冼息交流。”
對面人狐狸眼裡有燭光在輕輕跳動,甯桑冷沒說話,隻是擡了眼皮看她,有些詫異意外,她會突然捅破。
這個話題,分明是他和甯昭秘而不宣的秘密。
又很快生出好整以暇看她做戲的意味。
顧昭端正了身體,正色道:“不瞞謝祭君說,其實本君早已經後悔了。”
甯桑冷乖順的表面再一淡,像是聽不懂她嘴裡的話,不懂她的後悔是什麼意思。
眉眼間幾近淡漠,冷意流露,“道君,為何突然說起這個?是有人在道君面前說了什麼?”
顧昭歎了口氣,感歎道:“沒有,隻是自從出來,謝祭君便幫了本君不少。又想起沉寶玉的事。以前本君害了不少人,每每想起便覺後悔。隻可惜沒法起死回生。可歎可歎。”
甯桑冷沒說話,擡眸看她,像是盯着根本不認識的人一般。
隔了一會他審視淡去,移開視線,唇邊撩起半抹弧度:“不過是那些人毫無能耐,就算死了,也怪不上道君。”
顧昭:“......”
也不管他信不信:“日後本君會盡快修煉......或許過不了多久,就不用謝祭君日日再為本君提供冼息。”
若她真的能在尋花會拔得頭籌,屆時也不可能再和他繼續。所以她不僅要努力修煉,還得想辦法找到那蠱毒的解藥。
不用他日日來麼?
甯桑冷長睫下的鳳眸動了動,瞧了她半晌,忽道:“道君的意思,是想撇清和弟子的關系?”
顧昭微怔,沒想到他理解歪了:“不是那個意思。”
“你我本是師叔和師侄,本君希望能恢複成純粹的關系。”
純粹的關系?
甯桑冷心間劃過一絲譏诮,她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些。
瞥見她想要解釋的神情,
少年長睫擡起,薄唇微動了動:“不是純粹的師叔師侄關系,那道君的意思,現在是什麼關系?”
眼前少年的寒眸微動,神情柔和,但唇邊的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卻沒到眼中,反而有種薄涼譏诮的意味。
她和他自然是......冼爐和冼主的關系,不然還能有什麼别的關系?
主人和寵夫的關系?
......
但這話顧昭不好當着他的面說。
輕微滾動了下喉嚨,顧昭隻好道:“現在當然也是師叔和師侄的關系,隻不過嘛,本君覺得謝祭君若不提供冼息,修為能漲得更多些,尋花會在即,說不定到時候能幫上忙。”
甯桑冷聞言,微微挑了下眉尾,倒是沒有再說什麼。
顧昭也知道,眼下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扭轉他對她的仇恨。
原本前兩日還以為他對她有所改觀,但今日看了甯昭的記憶,她知道了二人糾葛。
就算是她,也不可能會輕易原諒如此對待自己的人。
而且甯桑冷自幼時起便未曾受到過家裡人的關懷,成年之後還遇上這樣的事,心裡恐怕早就有所扭曲。想殺了她也太正常不過。
見少年半斂了目盯着身下的池水,她從空間戒掏出一顆極其晶瑩的東海鲛珠,上前去拉了他放在膝上的手,将鲛珠塞進他掌心。
“這東海鲛珠于人修為大有助益,你先收着。本君今夜所說,确實肺腑之言。謝祭君還有什麼想要的,也可以提,隻要本君能拿到的,一定盡量滿足。”
今夜的話半真半假,原主那種人精都能死在他身上,她除了和他套近乎搞好關系以外,還能有什麼旁的辦法?
甯桑冷的視線落到手掌,擡頭對上顧昭友好的臉龐,靈動狡黠卻企圖認真的狐狸眼。
月光無聲在兩人身上投下銀白光芒,仿佛與周邊的雪融為了一體。
少年忽然動了動唇,若有似乎的笑牽起,“好。”
-
等顧昭回去時,山雞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外面見完朋友回來,正一口不停地琢着杯盞的水。
顧昭以手撐面,燭光照亮的杯盞裡倒映出一張眉眼耷拉的苦臉。
甯桑冷如此那般,突然有些拿不定要不要去找蠱毒的解藥,若是沒有了蠱毒的牽制,他會不會直接殺了她?
可若蠱毒一直不解,一來她若是娶了月塗公主也不方便,二來一直用他冼息,按照甯桑冷的性格,必然會殺了她。
必須得想辦法自保。
可除了蠱毒,還有什麼法子?
山雞終于喝完了水,抖了抖鳳冠,整理一番,擡眸便見顧昭一副喪氣之樣,不由道:“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念頭轉了轉,往後退一步,聲音含了驚吓:“難不成是本鳳鳥那師父給你下了什麼非人的任務?!”
顧昭瞥它一眼,收了手,想起什麼,“你知不知道,如何能讓一個原本很恨你一心想要殺的人,突然變得不恨你?”
山雞:“讓恨你的人不恨你?”
不由狐疑和好奇:“誰啊?”
顧昭沒搭理它這個問題,“你先前不是說你什麼都知道?可有什麼辦法?”
山雞見她這樣,難不成是得罪了什麼人?
“本鳳鳥有個想法,說不定有用。”
“什麼?”
“一個恨你的人不殺你,最簡單的辦法不外乎——”
“讓他愛上你。”
顧昭:“......”
“不然你懷上他的孩子也行。”
“俗話說,虎毒不食子,這樣就算他不愛你,也不至于殺了你——”
“不過不對,你是男的。”
“要不,他懷上你的孩子也行?”
眼見顧昭白它一眼,起身,轉身往床邊走去。
山雞忙跟在她身後道:“哎哎,本鳳鳥開個玩笑,大禹州那些畫本子裡面都是這麼寫的嘛,不過昭昭,是不是甯昭得罪了很多人所以讓你為難?本鳳鳥覺得,要不然你換個人上身?雖然沒有這麼好看,但至少人是正常的,也沒這麼多仇家......”
山雞還在碎碎念,顧昭已經上床躺了下來,盯着黝黑的洞頂陷入了思考。
讓他愛上她?這樣他就不會殺了她?
讓他愛上她?
顧昭掃了眼山雞,給它一個眼神讓它閉嘴,将被子拉上。
讓他愛上她,不如說讓修為強過他還有點可能。
還是再給他下種毒更現實一些。
不過麼,不能是這種蠱毒。
另一邊。
夙一瞧着自家主人倚在椅中,半垂着眼皮望着指間的一顆類似夜明珠的珠子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眉眼間神情冷淡倦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恐怕甯昭又惹了他。
今日白日他和他去了一趟藥懷宮,聽那賀逸春的意思,白蓬子最早也要在兩月後才有。
也就是說,主人如果不願意直接服用龍膽,那還要再忍甯昭兩月。
不過那時恰好尋花會,屆時便能如主人的計劃一樣殺了他,這那樣也挺好。
甯桑冷擡眸,掃了眼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夙一:“通天宮有一塊探魂牌,能探人魂魄真假。在蒼星鈅手上?”
夙一怔了怔,不知道甯桑冷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夙一記得,似乎是在他手上。主人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甯桑冷沒答,視線落回手中的鲛珠,輕輕摩挲,微冷的眼底浮出些微不明的光芒:“既然現在在昆侖山,那便過幾日去一趟他的櫻雪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