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郁靈聽了這馬悠悠足足6小時一驚一乍、忽高忽低、震耳欲聾的呼噜聲,可謂頭昏腦漲,甚至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晃。
不對,貌似世界真的在晃?
她立馬起身下床,果然,整個宿舍都在震動。摸了摸牆壁,震源顯然來自頭頂,她不确定是C區還是地上生态空間。
震動近兩分鐘才停止,幾乎是下一刻所有人脖頸間的頸铐發出刺耳緊湊的起床鈴聲。
郁靈跟随卡蘿去到一大廣場。
大廣場實際由幾百個圓形區域連通構成,每個圓形區域容納近千人,最頂部有幾個巨大顯示屏,現在正放着新聞。
上面正講解着創星公司新研發的便民裝置:無人運輸球,近日将全面推廣以解決各式傳統雜牌私人無人機偷安攝像頭洩露顧客隐私的問題,同時更強調該球采用磁力系統,完全坐到0噪音污染。
郁靈和卡蘿一樣認真到不能再認真的盯着屏幕,卡蘿是幻想有朝一日出去能用到,而郁靈則是因為新聞放了段創星公司發布會視頻,發布會上講話的人竟然是尤安,但氣質完全跟尤安不一樣,難不成,他還有個雙胞胎兄弟?
每日早間新聞結束,屏幕開始顯示直播畫面。
鏡頭對準一高台,監管者着一身熟悉的袍子,不過這袍子是黑色,看藍袍監管者谄媚樣兒,黑色的地位顯然更高,正站在上面激情演講。開頭就是邪教經典語錄:
“主隻保佑聽話的人。”
......
“雖然你們身上流淌着罪犯的鮮血,但隻要能堅持自我淨化,終有一日,你們将受到眷顧,開啟新生!”
“開啟新生!開啟新生!開啟新生!”
地下城裡,萬人齊呼。
“接下來,我将播報本月積分達标,入選C區的人。”
鼓掌聲震耳欲聾。
鏡頭對準被叫到編号的人,那些人無一不喜極而泣。那邊卡蘿望着被叫到的人,簡直是望眼欲穿,隻希望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喜悅的氛圍還沒持續多久,黑袍監管者突然嚴厲的說道:“有嘉獎,當然也有批評。”說完,他走到高台邊。
另一邊,一中年男人走上高台。
郁靈認出這人,是昨天自爆未遂的那個瘋男人。
他像是被操控了般,四肢僵硬,一步一頓。仿佛剛從河裡出來,全身濕透,所過之處留下滴滴水痕。
表情麻木,唯有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滴溜溜直轉,瞪得快要掉出眼眶,眼底滿是驚恐。整個人詭異的僵站在高台中央,一舉一動被實時投放到每一圓形廣場的大屏上,清晰的能看清每一顆毛孔。
他對着鏡頭發出機械般的聲音:“主,我罪不可赦,我不該企圖擾亂神聖的淨化機制,竟可恨的想要以罪人之軀離開!我為我昨天的背叛行為緻以最深沉的歉意!懇請主将我徹底的淨化!”
話音落,他的手顫顫巍巍從兜裡掏出火機,眼睛在訴說着拒絕,可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身體。
打火機亮起的瞬間,他整個人自手臂開始燃燒,頃刻間變為火人,機械般的嗓音還在呐喊着:“我有罪!烈火将使我淨化!我有罪!髒污将離我而去!”
原來他身上不是水,是油,每一個廣場的大屏幕裡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每個囚犯的眼底都被火光占據。
然而,無人發聲,無人驚訝,好似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高台的天花闆上是成年累月積贊下的焦灰。
高台離郁靈所在地圓形廣場不遠,空氣中彌漫着似有若無的焦香,那是人肉燒着的味道。
早會就在這股詭異的氣息中結束,人群淅淅瀝瀝四散開來,各人去往各人的崗位,高台上火光漸漸熄滅,灰燼被通風管道中的風吹散。
那黑袍監管者随手點了幾人清理高台上的殘肢,被點到的人又驚又喜,恨不得磕頭感謝他的大恩大德,沒被點到的人隻能憤憤看着那些走了狗屎運的人。
起初郁靈不知道為什麼,直到她看到跪在地上,滿嘴流油的啃食着殘骨上焦肉的人,她才真正明白了,什麼叫...清理。
無人在意的角落裡,面色蠟黃的嬌小女人久久盯着大屏,渾身顫抖,眼眶中的淚水說不清是因為悲傷還是驚懼,微微隆起的小腹被寬大的囚服蓋住,就要藏不住了。
郁靈邊走邊滿腦子問号:“尤安”跟創星科技是什麼關系?跟這監獄星有什麼關系?他制服是黑色,級别明顯比藍的要高,在她出處刑區時為什麼要狗狗祟祟用黑科技躲開比自己級别低的同事?如果發現了她不是原身,為什麼不直接上報?
邊走着沒注意突然撞了下,頭發枯黃的女人一下被撞倒地,慌慌張張起來頭也不回的匆忙離開。
這本沒什麼,可讓郁靈詫異的是,通常人這樣摔個屁股蹲,屁股肯定痛到不行,起來不應該先摸屁股嗎?她為什麼是…摸肚子?
“伊琳!你在看什麼呢?”
思緒被打斷,郁靈随口敷衍過去,沒有注意到卡蘿望着她剛剛看的人若有所思。
D8區營養液生産間。
新的一天,勞役依舊繼續。
郁靈的肚子咕咕叫,中午休息的時候她掏了掏兜,發現卡蘿昨天給她的糖果,放進嘴裡,嗯,甜甜的。
心情好了不少,她開始四處打量。
監管者去餐廳吃飯了,營養液是快速補充能量的東西,除了犯人和打仗時的軍人,沒人會天天喝營養液。
幾個男人席地而坐,大聲吹牛聊天。
一邊角落裡的女人們也叽叽喳喳,雖然犯人間不能談戀愛,但其實隻要不說出一些諸如我愛你、男朋友、女朋友、老公、老婆這種話就行。
然後就是别懷孕,其他都沒問題,頸铐雖然連接了系統,但芯片簡單,無法百分百像系統一樣智能,隻能檢測些在最開始錄入的關鍵詞。
那些女人們聊着八卦,用“黑話”代替違禁詞。内容無非是誰和誰paituo啦,誰搶了誰藍人啦。
一女人彎腰跟另旁邊一女人悄悄說到:“诶,你知道那個季淑嗎?”
旁邊的女人自以為小心的轉身,暗指了一下不遠處靠牆坐地的黃發女人:“她?”
女人點點頭:“她狼人洗了,就今天早上淨化那個。”
黃發女人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朝着她們兩個看去,兩女人推搡着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