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駛在高空上的仙舟劃過潔白的雲海,留下一道明顯的行駛痕迹,如同劃破一片上好的綢緞,透過劃破的布料看下去,隻能看見下面流動着的黑黃色浮雲,這道痕迹毫不猶豫地撕破了表面的平靜。
仙舟甲闆上,蒲泉長老面色凝重地站到最前面,何良平猶如影子般站在蒲泉長老旁邊再一次向前拔出了寒光凜冽的長劍,在他們的身後金丹弟子們已經站好位置,組成人陣。
一身黑衣的江無恙站在最末,靜默如影,壓低的帽檐下是一雙狼一樣黑色眼眸,以一種既隐蔽又大膽的目光盯着站在人陣中央的江安然。
身為叛變的魔使江無恙即使被允許登上仙舟進去仙山,但他的身份依舊讓他在仙門弟子中非常尴尬,除了江安然,幾乎不會有其他弟子找他,而那兩位長老對他最好的方式就是無視他。
可江無恙不在乎這些,他在乎的是江安然安靜待在房間的這幾日到底發生了什麼,江無恙微微抿唇,指尖在劍柄上不安地滑動着,臉上卻平靜異常。
“衆弟子聽令,結陣!”
蒲泉長老聲音落下,他身後的仙山弟子們齊齊結印,淡藍色光暈随着他們的動作不斷擴大,最終形成了一個能夠包裹住整個仙舟的靈氣罩,徹底将仙舟與那些白雲隔離開來。
淡藍色的靈氣罩如同一個巨大的泡泡,而透過這個巨大的泡泡看向仙舟外面,隻見那些潔白柔軟的雲朵全然換了一個模樣,熏黃黝黑,像是一塊塊凍結起來的黑硬岩石,不斷試圖戳破靈氣罩。
何良平終于拔劍,磅礴的劍意呼嘯而過,将那些不斷湧出的黑色雲通通斬斷,為仙舟斬出一條無阻的通道,而那些被斬下的雲煙,或者說是黑煙輕輕掉落在靈氣罩上,将淡藍色的靈氣罩壓得凹陷進去。
莫名的壓力與恐懼在那些結陣的弟子心中蔓延開來,猶如在他們的心上落下一片沉重的陰影,許多弟子結印的手變得有些無力,使得原本就脆弱的靈氣罩又減淡了三分。
而那些黑雲中飄散的煙雲也更加猛烈襲來,何良平眉間猶如打了一個死結,揮劍的手也一次比一次沉重,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釋放在外的劍意正在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侵蝕着。
何良平望着鋪天蓋地襲來的黑雲,不祥的預感越發強烈,化神中期的修為在這些黑雲面前竟然有些不夠看,而他的神識神魂卻根本看不透眼前的情景,發揮不了一點溝通天地的作用。
這到底是什麼詭異的東西?
在這些黑雲之中,何良平隻能用他的法力和修為去抵擋,但人力有時盡,黑雲卻依舊源源不竭,何良平心不禁沉重起來,側身時餘光不禁看向後方。
從前也有修士闖入魔界上空,也沒有發生過現在的事情。
唯一有變的就是他們的仙舟之中有了燕溪山。
這樣的想法不僅何良平有,江無恙也有,畢竟江無恙能夠禦劍飛行的時候就上來看過,從來也沒有像是現在這樣異常。
江無恙握着劍柄的手不禁用力起來,心跳猛烈地加快跳動,心潮湧動,腦海裡不斷有個聲音告訴他會面臨怎樣的不祥,勸說着他不要再接近了,永遠留在魔界。
又是如此,江無恙眼中一片幽深,自他被帶入魔界以後就再也沒有出去過,如同内心不斷有個聲音阻止他每一個想要出去的想法,從前竟然沒有發現。
江無恙忍不住抽出劍,寒氣湧動,劍聲铮铮,引得何良平不禁側目看來,但江無恙本人卻沒有任何感覺,因為他此時正在與腦海中的聲音抗衡。
從前那些關于魔尊的仇恨沖昏了江無恙的腦子,他一心隻有複仇,絲毫不關心外物,如今看來,他就像是被一雙手推着去複仇,江無恙捂着胸口,逆流的法力在他的筋脈中亂竄,他嘴角漸漸流出鮮血。
這一次,它想要他做什麼?
江無恙猛然看向身後沒有設防的船樓,下意識朝那裡邁了一步,卻被一道靈力打清醒了頭腦。
轉頭就看見是江安然回身蹬了他一眼,又繼續回去續上陣法。
江無恙擡頭向上看,隻見那些雜亂無章的黑煙盤旋在上空,卻在江無恙看過去的時候幻化出一個指向船樓的鬼臉。
心仿佛被徹底沉入了寒潭之中,江無恙迅速退後好幾步,确認自己連船樓的陰影都沒有踩上的時候才再次看去,而剛剛的鬼臉仿佛是江無恙的幻覺般,消散得無影無蹤、
江無恙閉上眼盤腿坐下運行功法抵禦,但腦海中的那個聲音依舊在他的耳邊低語着,催促他将魔尊帶回魔界處置。
離邊界隻還有一裡,但着短短的距離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一道跨不過去的天塹,因為那些黑雲已經組成了更加粘稠濃重的黑色,以雷霆萬鈞之勢朝他們湧來!
也就在濃重的黑雲即将打翻仙舟的刹那,一直站在船頭的蒲泉長老終于有所動靜,隻見他祭起一塊碧綠玉石,上面銀畫鐵鈎、筆走龍蛇,寫着三個大字:盡屠之。
碧綠玉石綻放出耀眼金光,瞬間沖破濃重到不可分離的黑色!
但粘稠的黑雲盤旋不落,集結起更加兇猛的攻勢,又一次朝着仙舟筆直沖來。
蒲泉長老洶湧彭拜的法力一股腦灌注進碧綠玉石中,不給自己留一點餘地,隻見碧綠玉石緩緩浮起,環繞着的綠意又反過來庇佑下方的長老弟子,就連格格不入的江無恙也有份。
所有人都感覺自己身上一輕,那點恐懼和壓力在綠意面前全然消失,隻留下淡淡的生機在他們的筋脈之中緩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