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原地休憩片刻。

戲長曲在一側安靜地看着青萍，等他修整好，他身材颀長，将光都給遮住了。

這裡是森林，資源很多。青萍身邊許多灌木，他随手從上面摘了幾串野果，撿來一顆吃下，露出笑容，而後對戲長曲道：“你也吃。”

戲長曲接過青萍遞給他的一捧野果，品嘗一番。

“是不是很好吃？”青萍支着手，閃亮且期待地看他。

戲長曲咀嚼後咽下，肯首：“嗯。”

“……”

青萍眼睛渾圓，看了看戲長曲，又看了看手上的果子，不信邪地再吃了一顆。

又澀又酸又苦的味道一瞬麻了舌根。

青萍被酸得苦得皺了臉，捂着嘴好半天，眼淚差點掉了出來。

戲長曲短促地笑了一下。

……混蛋！

心魔和混蛋繼續前進。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水浪的濤濤聲，青萍和戲長曲站在好遠的地方，望見巨大的水浪滾滾沖刷而下，竟像是一條巨大的、從天上來的瀑布，湍急的河流在岸邊拍打濺起蓬蓬水霧，看不見對岸。

赤龍魔種在指尖發燙。

戲長曲道：“我帶你禦劍飛過去。”

青萍思索片刻：“能在江心停留片刻嗎？”

“有東西？”

“嗯，”青萍猶豫道，“對我有用。”

他想着戲長曲要是問問題，就一律拿無明宗搪塞過去。

但戲長曲什麼也沒追問，隻道：“你要怎麼取？”

這個倒是忘了考慮了，青萍不會法術，遊泳倒是會一點點的，但看一眼江心，波濤洶湧，深不見底，估計不是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能應付得過來的。

他抿抿唇，心裡打鼓，想着要不算了：“算了，我們走吧……”

戲長曲平靜道：“我幫你取來吧。”

青萍訝然地看着他，綠眼睛圓睜，有點不确定地确認：“真的？”

這次答話很耐心，仿佛千依百順一般，戲長曲道：“真的。”

江上風浪大，劍不算寬，本就是不是為了多人承載而鑄造的，先前短暫被抱了一程還好，眼下和戲長曲一起渡江，青萍好怕自己掉到水裡，于是緊緊抱住戲長曲腰身，粘得非常緊。

青萍說：“你要小心一點，我掉下去就會被淹死，到時候變成水鬼了就陰森森地爬出來找你。”

戲長曲莫名的看他一眼。

青萍居然理解了這一眼的含義——戲長曲在說，青萍變不成鬼的。

世上有鬼，但變鬼極難，條件也很苛刻，要求有強大的執念、非同尋常的實力、無瑕無損的神魂，槐柳鎮上大多數的居民也隻能算是被強固住的遊魂，一旦在真實世界中受到刺激便會散開。

想到槐柳鎮，想到房家、甚至私塾裡的學生，青萍忽然又有點感傷。

他大概是冷血的，想到那些人也不會感傷流淚，可再冷血的動物也懂什麼環境好，什麼環境不好，對他好的自然便是好環境。

要是槐柳鎮隻是一個尋常的小鎮、所有人也隻是尋常生活着便好了，那樣戲長曲也會好好的，心魔也會覺得很高興。

青萍忽然難過，戲長曲琢磨一會兒，也并不知道為什麼。但好在他知道怎麼讓青萍高興。

江心到了。

濤濤巨響中，忽有一陣狂風卷過，水霧化虹，兩人衣角皆是獵獵作響，青萍眨了下眼睛，衣袍鼓風，好似要被吹走了，又被被戲長曲一手穩穩按住護住，下一瞬，戲長曲另一隻手中指食指并攏揮斬。

一道劍芒劈下。

刹那間，“轟隆隆”！

仿佛海天兩分，波濤洶湧、飛濺出巨響的寬闊長河被攔腰斬斷，兩側升騰起千重巨浪，青萍要用法力擋，卻發現戲長曲好似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水浪迸濺極高，卻沒有一滴水濺到他身上。

就在此時，青萍和戲長曲都看到了水下不同尋常的一物。

那是一顆明黃寶珠。

水底有龐大的陰影焦躁遊行，發出，戲長曲按住蠢蠢欲動的青萍，叫他待着，旋即兩手空空，便縱身飛躍入江。

青萍道：“拿這個去！”

匕首被他一擲而下，随戲長曲一同沒入水中。

青萍怕站得不穩，坐在飛劍上，俯瞰下方江浪，一根一根按下手指，默數十個數：“十、九、八、七……”

數到“七”，江上濤濤波瀾颠簸起伏，漩渦四起，江水大起大落，嘩啦啦，四周好似落雨。

數到“三”，濃郁的血色在江面漫開，擴散，像一片血霧。

數到“二”，戲長曲破水而出，黑發濕漉漉地搭在額前，一手持匕，一手握珠，血水順着臉龐滑落，黑眸目若寒星，藏不住的少年意氣。

青萍彎眸朝他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