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浮世緣 > 第62章 六十二章

第62章 六十二章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什麼時候打你了?”

“剛才不是打?”

“那叫打?那頂多叫我摸了你一下。”

“呵,那我長姐摸你幾下你鬼哭狼嚎的?”

“我看你又欠摸了是吧?”

孩子們的争吵仍在無意義地進行着,沈嫣無奈地看了林潋一眼,對着茶碗搖搖頭。媞娜和她交換一個沒好氣的眼神,看着沈嫣的肩膀漸漸松下來,終是釋懷地笑了一笑。媞娜垂眸喝茶,自己也偷偷松了口氣。

***

佛誕節慶典連續七日,國寺裡日日人滿為患,信衆一批批上山,馬車一條道,人行的另一條道。林潋清晨剛下山一趟,和小青派來的人互通了信息回來,在小馬車裡排隊搖了半天才又塞回山上。正是頭昏腦脹,一下車,見不遠處路邊停了一架芍藥紋華貴錦緞車蓋的三乘馬車,丫鬟們小心扶下一個身材微豐的小姐,一件粉色錦繡披風罩了全身,隻露出張桃紅嬌面,眸子盈盈嬌柔,可憐滿臉倦色。林潋一晃神,差點以為自己眼花,歲月回流,仿佛見着了未嫁前的阿嫣。

澤王跟着從馬車裡躬身出來,林潋立刻轉身閃到了鐘樓後。才走兩步,忽聽見身後有人喊“潋潋”,林潋心下煩得很,裝作沒聽見,擡腿快走了幾步,才想起澤王府應該沒人能叫自己“潋潋”,便是林汐或林夫人來了,也不至于這麼叫她。便回過頭去,見何昱深遲疑着朝她走來,走近了,确認林潋沒有躲自己的意思,才陪着笑道,“見你走那麼快,以為你今天不想見人呢?”

林潋勉強笑了笑,等着他走到自己身旁,福身道歉,“得罪了,不知道是你,你陪何夫人來?”

何昱深虛扶起她,笑道,“跟我客氣什麼。母親抱恙,我替她來供幾個香塔還願。”

林潋心想,最近并沒有聽說何府有什麼喜事,小何高中探花也過了三年了,還有什麼值得還願的。“你們府……你的親事定了?!”

何昱深笑道,“你倒是關心這個,沒定呢,讓你失望了。”

“哦,那你是來還什麼願?”

“我們府裡人人平安順遂,還不值得還願的?”

林潋一笑,“何夫人這樣知足心寬,病一定很快好的。”

何昱深微微笑着,微微搖頭,老病根了,根本沒有痊愈一說。不過是一年比一年沒有更不好,就算是好了。

何昱深看着林潋的臉色,沒有急着要走的意思,他聽說她們最近是住在寺裡了,便試探着往大殿後面安靜些的方向擡步。後面還有藏經閣,也有茶舍,要是林潋沒有請他坐坐的意思,何昱深也可以說自己是想到後面來喝口茶。

林潋看起來卻并未覺得不妥,随着習慣徑直便往後走,越漸離了人群。春末軟草鑽在小徑的石闆縫間,林潋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麼,間或輕輕歎一口氣,留神自己的蓮紋繡鞋不要踩到石縫中的小草。

“過來住幾日了,還習慣嗎?”何昱深跟着她低頭看路,自己的黑布靴也盡量避開那些蒼綠的小草。

林潋點點頭,怕他看不見,又補充,“很好,阿嫣日日抄經,和媞娜走走後山,阿堇說她心一靜,身體都好了。”

何昱深欣慰地笑笑,又問,“那你呢?”

“我一向身體好。”

“我說你的心,來這裡以後靜了嗎?”

林潋不欲對着朋友唉聲歎氣,但也說不出很好的話來,依舊是埋頭看地,默默無語。何昱深想,她剛剛是從外面回來的,大概是去山下收消息去了。昨日皇帝剛下旨,賜婚林意洋和北月宗室女。于林府而言,自然算不上是個好消息。

“小何,我真希望你能和你的心上人終成眷屬。”林潋終于擡了頭,望着晴天靜院修竹,滿地日光剪影,想起長姐的緣系院。長姐費盡心力地搞溫泉湖,隻因為要讓予熹在最短的時間裡看盡院中百花齊放,不留遺憾。長姐一刻都不想等,她知道她們未必有下一個花季。

林府勢必是不能靠林意洋聯姻來鞏固權勢了,林家兒女,現在隻剩林淵了。

“潋潋,”何昱深道,“你别擔心,一場婚姻,不傷林家根本的。”

林潋點點頭,岔開話來,“你自己一個人來的?下人不找你?”

“沒事,我打發他們吃齋菜去了。”

林潋輕輕哎呀一聲,“那你呢?還沒用飯?”

“還早呢,要是你們的禅房不遠,我去求阿嫣施主賞杯水喝,就出去了。”

林潋抿嘴一笑,“你又知道我們住一屋。”

何昱深本意隻是說她們一定住在隔壁,他想去林潋那裡坐坐,沒理由不和隔壁的沈嫣打個招呼,不如說成是去阿嫣那兒讨水喝。幾個人坐一起,也□□言。現在聽林潋說她倆同睡一屋,倒怔了一怔。

林潋一見他神色,知道自己大意了,連忙說最近佛誕,阿嫣怕麻煩國寺,不過是小住,她們擠擠倒方便晚上說悄悄話。見何昱深臉色松動些,又畫蛇添足地加了句,媞娜也常過來呆很晚的。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一片小竹林間,偏離了石徑,透過層層竹子遙望不遠處的一灣小溪,潺潺流到後山去。但見從大殿方向走來兩個人,沒看見竹林後隐着的林潋她們。路過的兩人都是少壯青年,一個像是帶發的僧人,穿一襲淡青僧衣,天氣溫暖,還在外面披一件泥金直裰衫,銀簪半束烏發,鳳目流轉有情,身為男子,比瑜妃還美上三分;另一個穿藏青色長衫,文人打扮,矮僧人小半個頭,也是半束着頭發,五官深邃,不像大盛人。

那一僧一俗兩個男子慢慢踱着步,沿着溪邊走過去,始終一言未發,但松松地并肩走着,臉上皆有柔和的笑意。

林潋扶着幾株竹子,睜大眼睛盯了幾下,才看見兩人頭上的簪子,不像銀的顔色,竟是紅銅,隻是打得溫潤細膩,遠遠望去泛着柔和銀光。簪子頂端像是雕了隻飛鳥,看不太真切,但仿佛隻有一翅一爪。林潋微微後仰,一對的…比翼鳥?

她一往後,發端幾乎蹭到何昱深嘴邊,一絲女子發上的桂花香飄過,何昱深立刻轉開眼睛,一動不動,氣音叫她,“林潋…”此刻倒不敢叫潋潋了。

竹林和秘密的氛圍鑲嵌着他們。林潋回過頭來,對兩人過于親密的距離渾然不覺,小聲道,“你有沒有看見,剛才那兩人…”她想問何昱深是不是看見那兩個男子頭上的發簪。

平常她未必在意,就算是比翼鳥,就算是她所想的那樣,又如何?兩個名字都說不上來的陌生人。可她今日滿心想着林淵的未來,不免也物傷其類,想起她和阿嫣的未來。現在碰巧看見一個同類走過,忽然地疑心是佛寺有靈,執着地希望自己看見的就是一對,且不但她看見了,小何這樣的局外人也看見了。

仿佛連帶着,讓林淵和她們的所站之地,都能亮那麼一點。

“看見了,”何昱深說,“那僧人,是大皇子,豐王爺。”

“啊?”林潋震驚。

何昱深笑着拉她站好,好歹離遠一點,别在佛門淨地這麼考驗自己,“半僧半俗,外面那麼忙,他還能偷閑的,而且那麼…出衆,”說男子漂亮要委婉,“除了豐王爺,國寺裡再沒有别人了。”

“哦,”林潋恍然,“原來是他,來了這麼久,也沒去拜會過。”

“豐王爺喜靜,不然也不來這裡了。連陛下都難找他,你沒去拜會,他還感激你。”

林潋歎息道,“豐王爺聰明,明明是大皇子,最在漩渦中心的人,倒入了佛門來。剩我們一堆汲汲營營的,在外面傻瓜似的,終日也不知是為誰忙。”

何昱深也沒别的話了,隻好實言安慰道,“潋潋,林府不會怎麼樣的。你就是不信太尉大人,也信信皇後娘娘。澤王爺的正妃就是你林府的妹妹,皇後娘娘怎麼可能讓她府裡出事呢?林家公子娶北月的宗室女,依我看,隻是陛下權衡過後要給北月個交代罷了。”

林潋看着他,臉上忽然綻出一笑,柔眉順眼,直把何昱深看愣了。林潋笑道,“哦,你以為我擔心林府呀?我隻是擔心我長姐。我當然知道林府有人罩着,輪得到我擔心嗎?”

要不是皇後娘娘這樣寶貝林府,硬要拉攏林府做她澤王乖兒子的正室,阿嫣也不至于被逼着硬要嫁給小賈了。雖然現在看來,此舉成全了林潋,讓她白白撿了個大便宜,但當年阿嫣為了嫁皇子這事差點沒傷心病死,卻也是真的,林潋現在想起來還恨得牙癢。

“淵姐你就更不用擔心了,”何昱深笑道,“林府缺誰都缺不了她那份。”

林潋冷笑一聲,“好吃好喝,給個金籠子鎖着,換成别人大概是要感恩戴德了。可偏我長姐是隻鷹隼!拿整個盛京城來困她她都嫌憋屈!”

何昱深斜斜瞥着她,“你在說她還是說你自己呢?看你氣的。”

林潋也不是對何昱深發的火,一下便又偃旗息鼓了,“…對不起啊,我就是心裡煩。林府這下肯定要把算盤打到她頭上了,可是她嫁誰都不會開心的。”

何昱深淡然微笑,似是不太認同,終究沒說什麼。林潋擡頭望他一眼,忽然才想起來,“哎喲,看我,都忘了你要喝茶,來來。”說着伸手就拉住了何昱深袖子,正要轉身,聽見不遠處幾聲穩健的男人腳步聲,林潋心下失笑,又有點好奇,這鳥不生蛋的小竹林,今天倒熱鬧。

“王爺,不要再走了,萬一正撞上了怎麼好?打不打招呼都惹一場是非!顔夫人出來找不見你,不知要怎麼急!”

“阿平,你先出去吧,我自己走走。”

林潋一下沒忍住,當着何昱深的面就翻了個白眼。何昱深忍俊不禁,澤王爺怎麼得罪林潋的?

林潋差點就要沖出去假裝被澤王吓到,把他趕回前面去,可想想自己現在和小何也是孤男寡女的,躲在竹林叢裡說不清在幹嘛。她倒沒事,人家小何可是全盤計劃想好了要娶心上人的呢,這時候傳出點什麼流言去,那位心尖尖姑娘誤會了可怎麼好。

這日也是事有湊巧,林潋這邊遲疑着,那邊就聽見幾聲輕聲笑語遠遠傳來,竟是媞娜、阿嫣、阿堇和雯雯,四人從後山下來了,兩兩相伴着走在溪邊。竹叢裡的林潋一怔,竹叢外的澤王也一怔,他身旁的阿平立刻噤了聲。

遠遠地聽見阿堇笑道,“剛才那個吳生倒是好笑,從哪冒出來的一個小公子,我們還沒說什麼,他看見生人倒像被我們輕薄了。還是他身邊那個小師傅穩重,诶?他說他法号叫什麼來着?”

沈嫣笑着搖頭,輕聲說了句什麼,其餘三人俱是變色,“大皇子?!”

四人繼續慢慢走着,沈嫣被簇擁在其他人中間,聽不真切她說了什麼。林潋想,大概也是小何剛才那套推理——半僧半俗,遠離塵嚣。

澤王安靜地望着溪邊幾個女子,眼神似是不舍,又似淡然。直到她們說笑着走過去了,阿平才輕聲開口,“王爺,可以回去了吧?”

良久,澤王問他,“她是不是又瘦了?”

阿平遲疑着,半晌才答,“好像,一向都很清瘦的。”

澤王搖搖頭,“她是累。我聽說,她們來是求子的。”

阿平在澤王身後默默無言,澤王輕聲說,“走吧。”然而他沒提步,望着一汪本是安靜的溪水,這兒那兒閃着陽光,無聲的歡騰,吵得很。澤王又說一聲,“走吧。”溪水鬧溪水的,他靜他的。再過一會兒,忽然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往前面大殿走。阿平連忙跟上。

兩人走遠了,林潋一聲不響,拉着何昱深也出了竹林。

沈嫣的精舍離竹林不遠,林潋沉默地走一段石闆路,何昱深專心緻志地數了一百二十七步,便到了。林潋從阿堇的小偏房裡搬出來兩張流雲紋交椅,排在屋子前,自己開了屋門進去,又從茶案旁撐開窗子。何昱深坐在窗外,她在窗内泡茶。

何昱深笑道,“這倒像那種野外的茶寮,老闆在裡面泡茶備點心,開一個草窗,直接遞出來給客人。”

林潋低頭泡着茶,“快叫林老闆,不然克扣你點心。”

何昱深便低低叫了聲,“潋老闆。”

兩掌高的窗子框着她,如同裱起來的一幅畫,畫中人低着頭看水,隻是安靜的笑。水霧輕揚,蒸得屋裡一切都淡淡的。她脂粉未施的眉稍眼角一線飛起,雲鬓柔順搭在腦後。多少年了,仍是同一支木蘭簪子——她是個癡情的,隻要能走進她心裡。

“潋潋…”何昱深掙紮一下,他不該此刻問的,他另外那邊還沒準備好。可是今天,他們走了一路,他們在竹林裡衣鬓厮磨,她在窗内如畫,他若是醉了魯莽了,也是可原諒的吧?“林潋,我問你一個問題。”

林潋泡着茶,沒擡頭看他。她知道他要問什麼,他們剛才一起見到澤王那一幕,他還能問什麼。她不想騙小何,但這事關于阿嫣的清譽,她也絕不能說。“你能别問嗎?我們就安安靜靜喝杯茶。”

“你知道我要問什麼?”何昱深輕聲說。

“連這個都别問。”林潋的聲音比他更輕。

茶在煮着,林潋轉到素絲綢屏風後拿個楠木盤子捧茶,出來的時候順手把屏風推開了。何昱深的目光赫然一震,屏風後是個楠木衣櫃,旁邊一座尋常不過的梳妝台,台上一面銅鏡,銅鏡之上挂着一幅畫。遠景連綿高山,川流瀑布,近景紅楓入溪,潺潺而去。

好多年前了,母親曾微笑着對他說,那日她送了一幅名家的畫給他未來妻子。何昱深明知她說的是林家大小姐,還是孝順地哄着問,什麼圖。“《秋山步溪圖》,高山流水,長歲相伴。”母親拉着何昱深的手,和他玩笑,“呐,去找吧,找到這幅圖,你的有緣人就找到了。”

林潋捧着茶出來,遞到何昱深面前,笑道,“沒找到點心,你那聲潋老闆白叫了。”

何昱深接過茶來,喉嚨裡堵着,說不出一句感謝。微濕的眼望向房裡那幅畫,“那是…”

“《秋山步溪圖》,長姐給我陪嫁的。這次帶了來,正好換下那觀音圖。”林潋垂眸溫柔一笑。阿嫣在林府東苑的時候,這圖在她房裡挂過,後來林淵放進了林潋的嫁妝裡,林潋一直挂在自己房裡,每每望着它,總是後怕。過往這些年的每一步都似有安排,哪一步差錯些,她和阿嫣都有可能就此擦身而過,一生無緣。

何昱深感慨地望着那圖,林潋也感慨地望着那圖,暗自許願,自己不必高處俯覽衆山小,也不必盤根錯節枝葉茂,隻要有此生所愛的一個紅顔知己,如落葉流水,能一路相伴,便此生足矣了。

一人一杯熱茶,在溫煦的陽光下,熱茶隔着茶碟子暖着手,是舒服的。林潋抱着茶碗,仰頭閉上眼睛,讓陽光透過層層竹葉的清綠浮在她臉上,遠處梵鐘響起,悠長清遠,那是佛祖對世間的祝福。

何昱深默默望着她安靜攏着光的側臉,“林潋,我沒有問題了。”

林潋閉着眼睛微笑,“謝謝你,小何。”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