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隻帶了一鍋二碗,本以為捉條魚就是今天的巅峰了,沒成想遇見一個厲害的少年。陳芊熟練地将野雞漂亮的翎毛和尾羽拔下,想着能賣給劇樓的老闆多少錢,自然地說:“你在這兒看一會兒,我去舀點水回來,燒熱去毛。”
“……好。”似乎很少見到畫風這麼剽悍的小姑娘,少年有些好奇,他這一次嘗試來山上偷吃,還有些戰戰兢兢的,這姑娘,似乎已經是個熟手了,就是不知道最後這隻雞味道如何。
若是陳芊的父母來此,就會知道這位少年姓王,名牧之,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兒子。王牧之是兩個素食動物的結晶,卻是個食肉動物,在宮裡小的時候尚有些肉食,大了就讓父親給阻了——“吃一次肉寫一篇賦,寫滿一萬篇朕就大口吃肉給天下觀,阻擋這不正之風。”
王牧之:……
您也知道這是不正之風啊,寫賦苦手的王牧之表示這還不如我篡位省事!
王牧之的内心戲還未唱罷,這邊的陳芊已經堆好了簡易的竈台,折了些落枝落葉開始燒水了,水一燒開,陳芊先放了一碗血,之後便用神乎其技的手法褪了雞毛,掏出了内髒放到另一碗,拎着整雞去小溪邊開始清洗起來。
待到清洗完畢尋了塊橫切面較為平整的石闆,熱水沖洗過後,被洗的白白嫩嫩的雞便上了砧闆。
“今天帶的鍋不夠大。”陳芊笑嘻嘻地說,話音剛落刀就落在了石闆上,金石相撞的聲音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戰栗,“诶你也别閑着呀,背簍裡有些蔥蒜,洗洗剝剝我們一起準備準備。”
王牧之乖乖地去做了。
陳芊将手中的雞塊放入沸水中去血水,像是個資深的廚師一般動作一放一收一撈便将雞肉料理完畢了,已經沒有幹淨的碗,陳芊在路上還洗了幾片像是芭蕉的大葉子,把焯過水的雞肉放在上面,又煮了一鍋水,在河邊遇到了洗蔥的王牧之。
“我叫陳芊,你叫什麼名字?”
“牧之。”
“你姓牧啊,可真是個稀奇的姓氏。”陳芊也就随口感歎一番,前世她還見過姓“钭”姓“潛”的,剛開始還咋呼了一番,就被無情地嘲笑了。
待到材料都齊全了,陳芊放入蔥姜,待燒開時加了點自家釀的米酒,米酒保鮮而去腥,還加了一點點醋。
這姑娘準備得這麼齊全嗎?王牧之表示很吃驚。
“雞湯要煮一個時辰才成,對了,你吃雞雜碎嗎?”
“……”雞雜碎?王牧之看着一個碗裡已經漸漸凝固了的雞血,和另一個碗裡還沒來得及清洗的内髒等物,堅定地搖了搖頭。
等到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洗好東西,細細地石闆搭在兩塊石頭中間,在石闆下面堆了些柴火,火苗開始慢慢地往上竄。
陳芊在石闆上刷了一層油,待到油溫有幾分熱的時候,将切好的雞血放在石闆上——“滋拉”,陳芊拿出她娘贊助的祖傳醬料,開始往上抹。
王牧之吸了吸鼻子,内心有些動搖了。
陳芊才不管王牧之的情況,等到雞血兩面都有些熱了,香味混着甜辣醬出來的時候,用筷子掐了一小塊就往嘴裡扔,順滑的雞血沒等小姑娘嘗出味道便滑入喉嚨口,像是化開了一般。
陳芊眼睛都亮了,一分注意都沒有分給身邊掙紮着的王牧之,自顧自地享受了起來。
等到陳芊開始夾最後一塊雞血的時候,王牧之有些急切地開口了:“姑娘!”
陳芊手一抖,夾着的雞血軟軟地一分為二,掉在了山地上。
“咳……”王牧之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姑娘……”
“叫我陳芊。”
“陳芊,我不是故意的。”王牧之正色道。
“……”雞是他捉的他捉的,陳芊默念,低頭便看見了自己褲腳邊的痕迹,陳芊又做了一遍心裡建設才擡頭微笑,“你也想吃雞雜碎嗎?”
王牧之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但為了美食還是點頭如搗蒜,陳芊看着眼前的少年瞬間亮晶晶的眼睛,也不氣了,有些認命地開始做雞胗石闆燒。
看在你長得好看的份兒上,陳芊想。
不過陳芊倒是很享受給别人做菜的過程,也享受别人滿足的表情,她将雞胗放在了石闆上,用刀切成了薄片,因為石闆有些燙,她是将筷子的一頭插入雞胗固定,然後下刀切片,輕輕一推,雞胗便一片連着一片攤在了石闆上,佐以蜜汁甜辣醬——如果有胡椒就好了,陳芊心情很好地想着,用筷子的另一頭将煎好的雞胗遞給王牧之。
“好吃,好吃!”少年因為有些心急被燙了舌頭,但還是連連誇獎。
“慢點兒吃。”陳芊有些滿足感,又有些失笑,不過兩人的關系确實因為一頓石闆燒便拉進了。
此時清炖雞湯的香味已經飄到這邊來了,兩人雖有一些小零嘴墊底,但也是饑腸辘辘。
“去吧,洗了碗回來我們就吃雞湯。”
“好!”少年足尖一點地,身形輕盈地往溪邊掠去。
嘿,這小吃貨。陳芊想着,從背簍裡拿出了小鹽罐,開始調味。
不多時王牧之就帶着兩個碗回來了,雞骨子裡熬出來的油混着已經煮得發白的湯香,勾起了兩人腹中的饞蟲。
待到兩人吃飽喝足之時,天色漸晚,陳芊往旁邊一轉頭,突然發現本應該倒在樹叢旁的兔子不知跑哪兒去了。
“也是它命不該絕。”陳芊笑道,鍋碗還沒來得及洗,也都一股腦地塞進了背簍裡。
“你在哪個書院上學?”王牧之問。
如今大昭民風開放,男女各有書院,有宮中國子監設立的公家金陵書院,也有民辦的熏竹、梅案書院等,金陵書院是男女生混讀的書院,風氣比較開放,多是世家貴族或是富甲一方的人就讀。
這倒将陳芊問住了,她穿越至今已二月有餘,倒是沒聽爹娘提起過她有什麼書院可上,她還以為這大昭的女子不過是較之前更加自由一些罷了,不知道竟然還能上學。
王牧之以為是陳芊不大好意思說,他沒有深問,從腰側取下一枚玉佩:“若是你想來金陵書院,拿着這個便有了入學測試的資格,即使再不濟,分個丙級班也綽綽有餘。”
王牧之見陳芊還是呆呆的,将玉佩往陳芊手裡一塞,不知怎得臉上竟有些燒,可能是從未跟自己差不多同齡的小姑娘相處過的緣故吧,世家小姐從小就把自己餓得飄搖,出門上學就已花了不少氣力,往往弱柳扶風的,說句話都大喘氣,實在玩不到一塊兒,這陳芊——着實有趣。
陳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一點一躍就已飛出了好遠,好家夥,武學在這個時代竟然依舊有着傳承——陳芊背起背簍一點一點地下山,朝着城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