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建朝于南方,地勢平坦,多為丘陵,依山而建的學府比比皆是,陳芊沒過多久便到了敲鐘點,天色有些暗了,敲鐘點有專人看護,時間以沙漏計時為準。
也有些學生因為想要消食散步或者弄些浪漫,到敲鐘的坡旁走動,敲鐘坡還有另外一個别名,稱為“情人坡”。
陳芊放下籃子坐在坡上,第一次覺察到了在書院的惬意。
杜清絕和他的桃花眼朋友也在,兩人每天都有來敲鐘坡消食的習慣,知曉這個習慣的小女生不知凡幾,之前那個陳芊便是在這裡跟同班的杜清絕說了第一句話,也是因為在這裡,所以她的窘況才會被那麼多的人逮個正着。
陳芊雖說分明是在這敲鐘坡看日落,但形單影隻的一個人總覺得有幾分落寞的味道。遠遠看着陳芊與落日的剪影,竟也有些好看。
杜清絕猶豫了半晌,還是坐在了陳芊旁邊,身後的損友笑他多情,他也不做理會。
杜清絕因為自幼體弱,所以推遲了三年入學,若真的算起來,他還比陳芊大個三年不止,自诩是個小大人了,對這些小于自己的同窗,總是忍不住多有照顧。
但陳芊理順過之前的記憶碎片之後,對杜清絕也多有了解。他好是真好,但壞,也是真壞。
大昭女子十五及笄,可以談婚論嫁了,十二的時候情窦初開也是正常的,小女生可能分不清愛情和感情,也分不清仰慕和愛慕,隻覺得這個人優秀,便生了好感。
這個人溫柔,善良,所說不會說一句多餘的話,但是對自己十分好,他是不是——
喜歡我?
女生最容易的錯覺莫過于對方似乎喜歡自己,但是女生最敏銳的感覺也是,對方似乎喜歡自己。
原主便因着杜清絕時不時投注過來的視線而在自己内心偷偷地猜測,夢裡似乎都想到了嫁娶之後的舉案齊眉的生活,也會因為今天杜清絕對其他女生溫柔一笑而變得莫名低落。
他好在在任何你難堪或是遇到困難的時候會過來拉你一把,他壞在這個你,可以是任何姑娘,甚至是任何人。
而今天,杜清絕又坐在了陳芊的身邊。
“你……沒事吧?”杜清絕有些躊躇。
“沒事。”
“嗯……”
傍晚的風輕輕地吹過,杜清絕覺得身邊的女孩子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杜清絕,”這是杜清絕第一次聽見陳芊叫自己的名字,“以後别再對我這麼溫柔了,我會想多的,我會想你是不是喜歡我,是不是對我也有好感……是不是,我不一樣。”陳芊湧上來的這縷情緒不像是自己的,像是原本就潛藏着的不安和自知,“我知道的,其實,都一樣。”
第一次有人這麼直白的跟杜清絕講這種感覺,杜清絕覺得有些微妙,但自己也有些梗着難受。第一次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與人交往中沒有注意到彼此的界限,讓明明純粹的情意變了質。
純粹……嗎?
杜清絕有些愣住了。
半晌他才歎了一口氣,從懷中拿出了一方手帕,輕輕地放在了陳芊身邊,走了。
這能怪杜清絕嗎?
不能,少女情窦初開的胡思亂想,沒有得到對方的一句肯定就開始寄托情感和希望,這種對優秀的人的傾慕是人之常情,誰又忍心苛責呢?
這能怪陳芊嗎?
也不能,少女情懷總是詩,敏感而又詩意的活着,是她自己的選擇。
如果非要在這段夭折的暗戀加一個怪罪者的話,那就怪那抹斜陽吧,都是那斜陽的光太溫柔,讓她的心怦地跳了一下。
再見啦,“我”的初戀先生。
王牧之拿着“第一桶金”興沖沖地來找陳芊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少女在夕陽下因為愛而不得而垂淚心碎,少年溫柔地放下一方手帕,無情離去。
這個混蛋!
王牧之這麼想着,竟然也這麼說了出來,手中原本想要邀功的錢袋掉在了地上,手握成拳打在了杜清絕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