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層巒起伏的群山間彌漫着稀薄的晨霧,陽光穿透,好像為宜蘇山罩上一層金光。
文欣過來時,墨雲微正在練劍。
她遠遠看着,淺紫色的身影在绯紅色的海棠樹下随心舞動着,少女手裡握着的是把再普通不過的凡劍,搭配着看似随意的劍招,揮動起來卻如遊龍穿梭,帶着不可言說的氣勢,柔中帶剛,劍氣逼人。
漸漸地,少女手中的劍越來越快,劍氣帶動四周的花瓣飛舞,空氣中花香四溢。
文欣想,如果沒有親身體驗過自家殿下的劍招的話,這一定是場視覺盛宴。
察覺到有人在注視她,墨雲微回頭。
文欣立即上前:“殿下,昨日您外出後,果然如您所料,有人在宜蘇山附近行迹鬼祟,似是在觀察宜蘇山結界。屬下已經将人收押,待殿下處置。”
“好,我晚點去看看。”
前幾天墨雲微便發現山下有一夥人,宜蘇山自分給她後,一直清淨的很,根本沒有人會來。可那夥人在宜蘇山附近少說也有三天,便顯得很可疑。
過了一會兒,墨雲微察覺到身旁人還未走,“還有事?”
文欣看着自家殿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殿下,昨天那個人怎麼安排?”
說着,環顧了一圈四周,墨雲微看着她湊近,低聲繼續道:“屬下昨天隻是暫時把他安排在了客房,至于後面是讓他去侍衛的住處,還是……安排在後院?”
墨雲微看着文欣,陷入沉默。
這事,說實話,她還真沒想好。
畢竟,若說把人安排在後院,那她什麼心思昭然若揭。可她還未立正君,就養面首,把這麼大的把柄送到墨雲明手上,她做不到,也絕不可能。
若去當侍衛,他雖然之前在死鬥場連戰連勝,可全靠一身蠻力,毫無章法,做她的侍衛顯然是不夠格。
想了想,墨雲微歎了口氣,想還是先看看吧,擡頭對文欣說:“一個時辰後,帶他來書房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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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奴十三”醒來後,一位名叫文秀的侍女過來,給他一套青色的衣衫。
“把這個換上,随我去書房,殿下在等你。”
“奴十三”看着手中的衣服,陷入沉思。不知為何,他看到這身衣衫的第一眼就不喜歡,不隻是因為不喜歡青色,是從裡到外哪哪都不喜歡。
想到這,他自嘲一笑,想:“奴十三啊奴十三,你算什麼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選了?被公主看上是你的福氣,該去謝恩才是。”
換好衣服後,“奴十三”走出了房門。
這是文秀第一次正眼打量眼前的男子,早上來時,聽文欣說他長的和已故的硯辭公子很像。
隻見他墨發半披,頭上沒有任何裝飾,隻用一根木簪加以固定。唇紅齒白,不濃不淡的劍眉下是一雙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
文秀想,确實很像。
不過與那人不同的是,硯辭公子看人的眼神總是含着笑意,讓人感覺如沐春風,可眼前男子的眼神卻是淡漠而又疏離。也不知殿下喜不喜歡這樣的。
一路無言。
文秀将“奴十三”帶到書房時,墨雲微正在練字。
不同于靈都其他女子時興的簪花小楷,墨雲微喜愛行書,字裡行間都帶着一股潇灑飄逸。
“殿下,人帶到了。”
墨雲微擡眼。
如果說昨天眼前的男子隻跟南硯辭像六分,那麼今日洗褪去了滿身血污,身穿青色衣衫的男子能像八分。
此時若是再配一把劍……
筆尖的墨悄然滴下,暈染開來。
墨雲微不再想,無聲将紙撕下,丢到一旁的紙簍裡。
她看向一旁站着的文秀文欣,不用想這衣裳也是出自她們的主意。文秀對上了墨雲微的眼神,有些尴尬的低下了頭,但她又覺得自己沒有會錯意。畢竟,有些事殿下不方便說,她們這些做屬下的自然應該時刻替殿下分憂。
“奴十三”上前,低眉順眼,盡量做出一副乖順模樣。
“殿下救命之恩,奴感激不盡,此後任憑殿下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話說的漂亮,任誰聽了都會滿意。可墨雲微愣是從這麼漂亮的話中,聽出了些許嘲諷。好像她救他,就一定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一樣。
她清了清嗓子,斟酌着開口:“昨夜回來的匆忙,我還沒來得及查你。現在,我有一些問題要問你,你最好說實話,别等我查出來。”
少年看向上座的墨雲微,用一副真摯的眼神,那眼神好像再說“我不會騙你”。
“好。”
“第一個問題,你是妖族?”
少年臉上浮現出詫異的表情,畢竟他僞裝了這麼多年,即便是在死鬥場因為打不過快死時,也沒有暴露妖法。因為他知道,人族一向不喜妖族,暴露了他才會被亂棍打死。
但顯然,這事瞞不住墨雲微。
他小心翼翼的答道:“是,不過在進死鬥場之前從未做過惡。”
看着少年謹慎的模樣,墨雲微輕笑,都不用她出手探他内丹,就他那天生蠻力,人族有幾人能做到?妖族倒是一抓一大把。
但他到底是不是妖,墨雲微倒是一點也不在乎。
“第二個問題,你是從哪裡被賣到死鬥場的?”
“衢州。”
墨雲微滿意的點點頭。
可墨雲微是滿意了,文欣文秀卻同時皺起眉頭,顯然沒想到自家殿下會帶死鬥場的人回來。
“第三個問題,你聽過豫州南家嗎?或者說你和他們家曾經有什麼淵源嗎?”
少年一臉茫然,他不知此話的意思,但還是答道:“沒有聽過,也沒有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