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應蕭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立刻彎腰想要撿起照片,剛碰到照片的一角,被一隻微涼的手輕輕制止了。
“什麼意思?”宋亭宴先一步拿起照片,聲音意外平靜。
陸應蕭扶額道:“用來紮小人,你信嗎?”
宋亭宴看着照片,已經記不起是什麼時候拍的了。照片上的人的長發溫順地垂在耳側,沉靜地注視前方,輪廓比現在的自己圓潤一些,帶着些年輕的意氣。
照片上的劃痕不少,人像也有些模糊。
“哪裡來的?”他又問陸應蕭。
他合上書,書封上幾個燙金大字醒目——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尼采著。
“之前有一次你拆手機殼,從手機殼裡面掉出來的,我就撿到了。”陸應蕭一闆一眼地解釋道,“剛好,今天還給你了。”
宋亭宴點點頭,将照片收起來,把書還給陸應蕭。
陸應蕭捧着書歎了口氣,說:“你這周末留在我這吧。”
宋亭宴原本沒有住下的想法。陸應蕭從昨晚開始的表現就太過反常,他其實是有些退縮了的。特别是剛才照片出現的時候,心驚的不隻是陸應蕭,還有他自己。
那種仿佛被偷窺、被監視的感覺,令他毛骨悚然,也令他在恐慌中迅速思考陸應蕭的異樣。
他把一切都替陸應蕭歸咎為“腎上腺素帶來的情感錯覺”,但害怕陸應蕭把這種錯覺無限放大,最後在虛妄中沉淪。
可是我永遠不會沉溺于此的啊,他想,怎麼會有人因為幾場□□而動真情?
“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陪陪我吧。”陸應蕭完全一副弱者的語氣,又請求了一遍,“兩個人在一起還能說說話,嗯?”
宋亭宴掐着自己的掌心,知道自己又心軟了。
自己總是這樣,陸應蕭總是這樣。
“你要是想換衣服,我們就去你家拿衣服,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給你做,你要是想曬太陽,附近有個公園特别大……”
陸應蕭有一下沒一下地扣弄着懶人沙發的椅背,賴在宋亭宴身邊不肯走。宋亭宴本來好端端地盤腿坐在沙發裡,被陸應蕭擾得頭暈,皺起眉想讓陸應蕭趕緊滾蛋。
“知道了。”他還舍不得窗邊的陽光,敷衍道,“去給我洗個蘋果。”
陸應蕭樂颠颠地洗蘋果去了,宋亭宴替陸應蕭把書放回書架上,想了想,又取下,将證件照夾入書中。
一切紛亂思緒好似随着照片塵封,他做出自認為最正确的選擇。正巧陸應蕭将切好的蘋果端來,擺到矮幾上。
“就一枚叉子?”他如往常一樣,又端起驕縱的性子,“你吃還是我吃?”
“就不能一起吃?”陸應蕭坐到地毯上,叉起一塊蘋果遞給宋亭宴,“又碰不到嘴,不會吃進去口水的。”
宋亭宴嫌棄道:“惡心死了。”
陸應蕭捏着他的臉洩憤,拿起一塊新的蘋果,不客氣地塞入他的嘴裡。
宋亭宴重新将自己陷入柔軟的沙發中,轉頭看陸應蕭,認真地問道:“你這麼讨厭我,和我做的時候不覺得惡心嗎?”
陸應蕭愣了一下,“就因為讨厭你,才要上你。”
宋亭宴笑了起來。即使他和陸應蕭都互相有所隐瞞,但這樣的回答已經足夠令他心安——無論是虛與委蛇還是真情實感,這樣才是他們之間最安全的相處方式。
下午宋亭宴回家拿換洗衣物,陸應蕭執意要陪。不僅要陪,還要拉着他坐交通工具。
宋亭宴沒有意見,但覺得疑惑:“你不是總愛開車嗎?”
“我也想體驗一下和你一起暴露在大衆視野的感覺。”陸應蕭語意不明地說,“感覺會很爽。”
宋亭宴奇怪地看了眼陸應蕭,不知道這位又犯了什麼病。地鐵上人擠人,他們甚至連個靠牆站的空間都沒有。
陸應蕭一手撐着旁邊座椅的靠背,一手扶着宋亭宴的腰。宋亭宴整個人靠在陸應蕭身上,動不了,也離不開。
直到出了地鐵站才覺得輕松,風吹散腰間的溫熱,留存的奇異觸感也漸漸消失。
“你今天怎麼這麼聽話?我說什麼你做什麼。”陸應蕭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走在宋亭宴身旁一個勁地沒話找話,“連家都讓我去了。”
宋亭宴淡淡地說:“怕你跳樓,我變成最大嫌疑人。”
陸應蕭笑道:“你不是天天巴不得我消失嗎?”
宋亭宴想了想,覺得陸應蕭這話好像沒什麼問題,但又好像沒有射中靶心。
“對啊。”但他一定要凸顯出自己對陸應蕭的厭惡,惡狠狠道,“見到你我就渾身難受。”
陸應蕭還在笑,說:“宋三寶,有時候你真的挺讨人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