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王上拿下翎城,除去姜軍主心骨。”
簾帳掀開,落日餘晖跟着她投了進來,女人身姿搖曳,巧笑倩兮,仿佛口中提到的那主心骨與她全無關系。
她依舊身着紅裙,隻是那紅裙是夏承煊見過華貴之最,針腳皆用金絲線,繡出一朵朵并蒂蓮花。她頭上戴着隻金簪,仔細看那簪子似乎不怎麼精緻,許是打磨的師傅偷工減料了,雕刻的線條有些歪歪扭扭,與她的裙子看起來天壤之别。
她眉間一點朱砂,擦了粉,塗了胭脂,看起來光彩照人。
即使身處不同陣營,夏承煊也不得不感慨,黎疏是個實打實的美人。
“王上還記得這裙是您賞臣妾的麼?”黎疏笑着問。
商王緩緩點了點頭,她接着說下去:“臣妾鬥膽在這慶功宴上獻一劍舞,祝願王上早日實現統一大計!”
劍舞!
夏承煊本能地去看虞璟,對方與他正好朝他看過來,雙方不約而同地提高了心中的警惕。
商王面色依舊,道:“你有心了,準。”
說着便擡手允了。
黎疏行了一禮,轉身向帳外走去,再次進來之時,手上握了把細劍。
身後跟着一位婢女,懷中抱着琴。
她微微一欠身,琴聲從婢女指縫流淌出來,她随着樂曲緩緩将劍背于身後。
起初,那曲舒緩,她擡起一腿。蓦地,音調便拐了一彎,她将那劍抛出,翻身做了個空翻,裙裾綻開,宛如盛放的紅蓮,銀劍落下,穩穩地落入她的掌心。
周圍掌聲雷動,她微微一笑,曲子突然變得激昂起來,她的動作少了妩媚,多了幾分淩厲。
旋腿,空翻……美人手中的劍仿佛與她合二為一,随着她的舞動,帶起陣陣劍風。
上座的夏翊也似是為舞姿所動,頻頻點頭。
婢女的手指慢了下來,那樂曲似乎就要重歸平靜,但緊接着,重又铿锵有力。原是此時才是曲子的高潮。
黎疏仰頭轉着圈,細劍高舉過她的頭頂,在她掌中劃出優美的圓弧。
就在此音收停之時,眼見着那劍将要收歸于美人身後,突然,美人掌心一翻,那劍竟打着旋飛向上座。
饒是有了心理準備,夏承煊仍是免不了心神大震:“小心!!!”
似乎沒有人反應過來,大家都還沉浸于劍舞之中,那劍破空的過程似乎都被拉長。
夏承煊本能地向前撲去,那劍在他眼前掠過,直逼首座!
“铛——”
那細劍将将要刺上商王面門,眼見着黎疏眼底的狂喜就要抑制不住,千鈞一發之際,一柄銀劍飛出鞘,将那細劍生生扭轉了方向。
那銀劍仿佛未受阻礙,直直地刺入帳中的柱子,劍柄處藍寶石泛着光。
而那細劍直直飛向黎疏,落在她身前的地上。
夏承煊猛地回頭,虞璟站在原處,腰間的劍已沒了蹤影。
他松了口氣,就見眼前銀光一閃,黎疏竟已提劍行到了他面前!
手腕一緊,一股大力拽着他向後,他落入一個人懷中,堪堪躲過那一劍。
黎疏并未糾纏他,而是飛身向前,直指商王。
“拿下!”商王猛地站起身,推翻了案幾,阻了黎疏半刻。
将士們如夢初醒,提着兵器圍上前來。
夏承煊被虞璟帶着往後退了幾步,身後一空,眼前陰影投下,虞璟已将他半擋在身後。
一時之間,數十兵刃一齊掃來,黎疏被迫止了腳步,擡劍來擋。
以前一貫見她用槍,不曾想她使劍也遊刃有餘。
不過轉瞬間,紅裙泛起漣漪,精鐵間已是碰撞數百下,震響聲響徹整個營帳,細劍劃出一道圓圈,周圍将士們的兵刃竟盡數被她擋開。
她面上已經收了笑,眼裡閃着令人膽寒的光,向前邁了一步。
夏承煊已經站直,手上暗暗結印,還未做出什麼舉動,就見一人從上座飛身而下。
黎疏橫劍,劍身被劈得戰栗,她的手也抖了抖,想必那人用了十成十的力。
商啟再次平刺,手中之劍分外眼熟。夏承煊趕忙擡頭往上座看了過去,柱上虞璟投出的劍早已不見了蹤影。
商啟加入,黎疏想要突圍就變得萬分艱難。
她既要防着商啟的招式,也要留意着身邊數十将士的鐵刃,不過勉力支撐了一時,她的動作便慢了下來,一個士兵瞅準機會,猛地刺向她的下盤。
黎疏一個趔趄,猛地跪了下去,商啟一個上挑,黎疏手上的細劍一個不察脫了手,刹那間,兵刃齊齊橫在她的脖頸邊,讓她瞬間失去動彈能力。
士兵抽出劍刃,刃上帶着灼灼鮮血,黎疏的紅裙看上去隻是深了一塊,金絲線染上血紅,辨不出本色。
她被按在地上禁锢着,頭上的金钗也松了,烏黑的發半散着,垂在她的臉頰邊,但她的眼神裡不見任何狼狽之色,隻有淬了毒般的恨意。
所有人都看着上首的那人,等待他的指示。
商王撥開擋在他前方的夏翊,一步步走了下來,停在黎疏面前。
黎疏狠狠盯着他,似是恨不能将他千刀萬剮。
商王對上她的目光,突然笑了一下,輕聲道:“你與你父親倒是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