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煊心中一震,手上一松,結的印立即散了。
商王這意思是……?
黎疏繃直的嘴角卸了些,眼眸裡的恨意消失了一瞬。迷茫爬上眼眸,接着又被更加滔天的恨意取代。
“你早就知道了。”
她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出這句話,每說一字,眼裡的恨意便更深一分。
商王湊近了些,饒有興趣地盯着她看:“大将軍的女兒親自來做細作,我還是第一次瞧見。”
黎疏劇烈地掙紮了起來,頭上的金钗看上去搖搖欲墜,身下的紅裙也洇得更深,她冷笑道:“有何不可?國家危機存亡之時你難道充耳不聞麼?”
士兵的兵刃擦過她的皮膚,帶起道道血痕,鮮血蜿蜒在白皙的皮膚之上,顯得十分駭人。
商王直起身子,淡聲道:“黎姑娘大義。”
他轉身往上座走,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停下了腳步,偏頭問:“隻是不知道姑娘是否有過疑問,初見之日我怎會獨身一人,周圍恰巧一個侍衛也沒有?”
“和你們預想的情報不太一樣罷?”他彎起唇角,眼中卻并無笑意。
難道商王從一開始便知曉黎疏的身份?
夏承煊下意識地看向黎疏,她的表情空了一刻,動作也停了下來,竟是忘了掙紮。
商王沒再說話,走到座前一揮袖袍,坐了下來,垂着眼眸俯視下來,叫人不敢直視,壓迫感十足。
黎疏低下頭,黑發遮擋住臉龐,看不清她的神情,隻聽到一絲輕笑,之後變成一聲,最後成為一陣長笑。她的發絲淩亂,随着她的笑聲顫動着,眼眸在縫隙中閃着光,這幅模樣竟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夏承煊感到有些不适,又見她昂起頭,死死盯着商王,眼眶邊竟泛着幾滴晶瑩,她聲音凄厲:“好一個商王!好一個早有預謀!”
“我早該想到的……”淚水從眼角劃落,她喃喃道。
她突然安靜下來,商王也在上座沉默不語,周圍的士兵面面相觑,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動作。
許久未出聲的夏翊歎了口氣,說道:“将她帶下去,關進地牢。”
幾個士兵彎腰去捉黎疏,黎疏被他們強行拉着站了起來,眼底隻餘平靜。
夏承煊心裡突然打起鼓來,有種不好的預感籠罩心頭。
就在士兵們強扭着黎疏想将她押出營帳之時,黎疏猛地向前一沖,所有人猝不及防。
隻見到白皙頸脖邊黑色的絲線斷了,有什麼物件落了下來,一抹熱血噴灑出來,那紅裙像是瞬間失去了支撐,伴着鮮血輕飄飄地散在了地上。
周圍士兵在她探前之時已經反應過來退後一步了,但手中的鐵刃還是收慢了一刻,下一瞬,黎疏便倒了下去。
汩汩熱流沾濕了地毯,她躺在地上,眼裡盡是自嘲與恨意。
夏承煊視線落點正是她眼眸,他愣在原地還未反應過來,眼前被覆上一掌,虞璟的聲音響再身後:“别看。”
他的嗓音有些緊,可能是許久未開口的緣故。
賬外由遠及近響起兵刃交擊聲,想必是黎朔之前提到過的舊部。
“一個不留。”
商王冷淡的聲音響在耳畔。
緊接着,帳中各将士應答的聲音整齊劃一。
面前吹過陣陣清風,配上铠甲的叮當聲,應當是将士們出帳應戰了。
夏承煊擡手握住虞璟的指節,輕輕道:“我沒事。”
他輕柔但又堅定地将虞璟的手拉下,正看到那因将士出去掀起而未落下的簾帳飄蕩在半空中,撕開外邊的景色,将那殘陽展現在衆人面前。
地毯上的血液還未凝固,慢慢流向遠處,與那如血的夕色聯結成一片。
黎疏已經悄無聲息,眼中已無任何光芒,隻有最後的一絲恨意還未消散。
一道幽幽的歎息聲傳來,打破帳内如凍結般的沉寂。
“臣請求許她閉目。”
夏翊朝商王作了一揖。
“諾。”
夏承煊看着他走向地上那人,緩緩蹲了下來,再從起身之時,黎疏已然阖上了眼。
忽略她頸脖上的可怖傷痕和血迹,她就好像隻是睡了過去似的,并無半點異樣。
就在這時,整個營帳都搖晃起來,幾乎站不住人。
虞璟盡量平衡着身子,握緊夏承煊的手腕:“怎麼回事?!”
他所見之處都在震蕩,甚至看到頭頂營帳一點一點坍塌,橫欄砸到身前卻又消失不見,取代它的是漆黑一團,不知是何物。
除了他與夏承煊,好像其他人并沒有感受到這異變。
緊接着,眼前所見讓他瞳孔驟縮,夏翊與商王接連消失了!
“黎疏已死,回憶崩塌了。”
夏承煊垂眼輕聲道。
“那我們現在這是……?”
“回到我們的世界。”
虞璟的心微微放下,滿腹疑問正想一一問出,比如這算失敗了麼?之後該怎麼辦?
但話到嘴邊又隻化為急急一聲:“小心!!”
夏承煊猝不及防擡眸,還未看清,就撞進虞璟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