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開并蒂,君心我心。我隻盼他平安回來。
午月滿池的蓮花都開了,但很遺憾我沒找并蒂的那枝,也沒等回來他。
阿爹阿娘怕我傷心,一直壓着消息,等到南邊的瘟疫都已平息一月了,才告訴我。
極度悲傷之下人哭不出來,阿娘的語句在我耳邊似有回音,鬧得我腦袋不得安甯。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屋裡,看到他送我的玩意兒都擺在桌前。我拉開首飾匣,急急地拿出他為我打的那隻金钗,對着銅鏡試圖插上去,但是我頭發挽得緊,我怎麼插也插不進去。
銅鏡中的姑娘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我輕顫着手将發簪握在心前,終于号哭了出來。
他走了,也把我心中的一部分帶走了。我心已如死灰,再不可複燃。
根據探子來報,商軍在郓城駐紮已久,王上派我爹娘帶兵去翎城,以便防衛。阿爹阿娘原本想讓我留在邺都,但我不肯,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家人,我不能再失去他們了。
到達翎城,爹娘将我安置在宅邸中,去軍中查探事宜了。我偷偷跟着他們,結果還沒去到營地,就被一個士兵抓到了。
我給他看了身帖,求他不要告訴我爹娘,他拗不過我,便同意了。我看他穿得衣裳破舊,問他軍饷呢,他沉默了一會才告訴我。
狗日的貪官,都貪到軍饷上去了。我聽後怒火中燒,想直接去拿了那老賊以解心頭之恨。
士兵攔住了我,跟我說這不是特例,我們姜國大部分地方都這樣了,可能隻有邺都作為京城才無事。我愣住了,完全沒有想到短短三年間大姜百年基業就快被揮霍幹淨了。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的,隻是走過爹娘房間的時候聽到了裡面傳來的歎氣聲,聽到他們說商王身邊滴水不漏,大姜的探子無法更進一步。
我做出了此生最大膽的決定。
我推門進入爹娘的屋子,看到他們臉上驚疑的表情,跪下對他們說:“黎疏願前往商國蟄伏商王身邊,為大姜解憂。”
阿爹阿娘覺得我瘋了,急忙将我扶起,對我說:“大姜不至于犧牲一女子來換取消息,你這又是何苦呢?”
我反問道:“爹娘難道有更好的辦法麼?”
他們被我噎得一梗。
阿爹皺着眉說:“如若真到了那一天,也不一定非要你去。”
人在心中有計劃的時候腦子會無比清晰、有條理。
我冷靜地問道:“阿爹有更好的人選麼?”
沒等阿爹回答,我冷笑了一聲接着說:“商王早已娶妻,此人心思缜密,唯有枕邊人值得一試。”
“論身份,王上沒有女兒,大姜沒有未出嫁的公主,隻有我一個郡主;論身手,尋常女子無法習武,阿爹你是武安君,阿娘是将門嫡女,我是你們親自教授武學的人,鮮有人能傷我,我也知曉如何傳遞消息。隻有我是最佳的人選,阿爹你是清楚的。”
我擡頭對上他的目光,他将視線移開,我知道我說的都對,他無法反駁。
阿娘急得拉我,說我胡說。我隻看着阿爹,等他的回答。
最終我聽他說:“此事再議。”
我走出房門,内心無比清楚,此事無論如何在今後都會提上日程。
我承了郡主的名号,我們黎家受大姜恩惠多年,即使現在的王上并非良君,臣子并非賢臣,但百姓們都是無辜的,即使是為了百姓們,我們也得守好這片土地。
我阿爹阿娘已經守衛大姜多年,現在也該由我頂上,為他們分憂。
先王賜予我的封号,長甯,長久安甯,好像已經無法做到了。
隻可惜我無法為我早逝的夫婿守身,待我與他在下面重聚之時,再向他解釋。
*
我的預感好像那段時間很準。
我闖入爹娘屋子那日後,不出半月,我們派出去的探子全都失去了音訊,八成已經遭了不測,最後留下的消息是商王決定先攻周國,将于酉月前往離周國最近的殷城。
我又向爹娘提了一遍我的計策,這次阿爹同意了。
我将于酉月在去往殷城的路上遇到商王,山間會湧出一幫山匪,我剛好替商王擋了暗中射向他身後的那一箭。
我臨行前,府邸已經挂上了白布,阿娘哭着拽着我的衣袖讓我多加小心,我應允了。
從此大姜再無長甯郡主黎疏,隻有商國一個熱愛遊山玩水碰巧救了商王的俠女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