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你話呢,快回答!”
隔壁酒肆又爆發出一聲難以忽視的怒吼。
朱雀街的其他商家已經習慣了。隔壁酒肆老闆年紀輕,但脾氣怪,養了隻黑八哥,整日對着八哥自說自話,也不知道他手下那個白衣小二怎麼忍受的。
八哥站在櫃台上,竟然沒有撲棱着翅膀躲開夏承煊拍下來的手,生生接了這一巴掌。
夏承煊緊急收了些力,但還是拍落了八哥的幾根黑羽。
他趕忙收回手,看了看掌心,确認沒被下什麼咒之後,才狐疑地擡起頭問:“今個你怎麼不躲了?”
八哥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夏承煊奇問:“你出關才一日,怎麼沒維持你的人形反倒是又變回八哥了?”
八哥轉身背對着他,看上去有些不耐煩:“人形麻煩,跟人說你又收了一個幫工?而且八哥突然消失你又怎麼解釋?”
夏承煊俯身撿起落在台面的黑羽,不甚在意:“就說被我炖了。”
八哥:……
夏承煊把羽毛扔進一旁的簸箕:“再不濟,你真身呢?怎麼不變那個?”
八哥閉了閉眼,幾乎是一字一頓從齒縫擠出:“你确定我要是現了真身你這酒肆能容得下我?”
夏承煊輕笑了一聲,轉到他面前:“哪能容得下你這尊大佛?”
眼見着八哥又要炸毛,夏承煊趕緊斂了笑:“這不是看你心情似乎不大好麼?閉關梳理記憶梳理得怎麼樣?”
問到這個他又沉默了。
夏承煊見氣氛又冷了下來,正想再開幾個玩笑緩和一下,門口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吃飯了。”
面前扇起一陣風,黑色的身影高高騰起,又一個俯沖。
落到一處桌邊時,已變成一位面目俊朗的紅衣男子。
饒是這兩日虞璟已經見過許多次這樣的場景了,但還是有些不适應,眉尾抖了抖。
夏承煊沒錯過這一幕,從櫃台繞出來,笑道:“你怎地還沒習慣?”
虞璟将手上端着的兩盤菜放到桌上,回道:“之前不信鬼神。”
夏承煊端了兩碗飯走過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也沒想到能見到話本子裡的神仙。”接着喊道,“神仙,今日吃飯麼?”
兩道視線落在神仙身上,神仙捏了捏眉心:“還是辟谷,你們自己吃罷。”
夏承煊也不跟他客氣,把右手上的那一碗放在虞璟面前,在虞璟身邊坐下了。
平心而論,虞璟的廚藝不錯,這麼多天,夏承煊都被養胖了不少。
不過今日有事要問,他也沒心思品鑒了。
快速夾完最後一顆米粒,虞璟給他倒了杯涼茶,輕聲對他說:“慢點。”
他道了聲謝,眼目光炯炯盯着八哥:“那日的幾個問題你還沒回答。”
八哥聞言,揉眉心的手頓了頓,放了下來:“你想知道什麼?”
虞璟手上的筷子也慢慢停了下來,看着他。
夏承煊毫不猶豫:“你叫什麼?”
“迦羅,”他面色淡然,“不過很少有人叫這個名字了,你還叫我八哥就行。”
“你直接滅了鬼,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八哥垂下眼:“就算我不出手,她被鬼差抓了回去依舊會是這個結果。”
夏承煊一愣:“這樣啊……”
虞璟接過話茬:“您……”
八哥立刻環起臂:“打住!”搓了兩下,“别喊您,怪奇怪的……按之前稱呼就行。”
虞璟點了點頭,繼續問:“你怎麼會被封印?而且一直待在夏承煊邊上?”
八哥神色如常:“當初犯了事,封印算是懲罰罷。至于為何待在夏承煊邊上……”
他頓了頓,昂了昂下巴:“我一睜眼便是在瀛洲島上了,記憶全無。老道士說我是他養的寵物,我信了,就留下來了。”
虞璟,夏承煊:……
“那你現在是不是該回上面去了?”
夏承煊突然想到,神仙應當不能夠長久待在凡界罷?
八哥抿了抿唇,阖目道:“之後會回去。但我現在還有些事情要辦,等辦完之後回去。抱歉,你師傅之前說要我保護你的承諾,我做不到了。”
夏承煊呆愣地噢了一聲。
他的回答在意料之内,但飄渺的分别感落到實處,還是叫人心中泛起波瀾。
“沒事!師傅坑了你那麼久,你别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了。那到時候你要走的時候提前說啊!我和虞璟定當好好與你餞别!”
夏承煊慌亂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話多起來,他強打起來精神,笑着對八哥說。
八哥歎了一口氣,睜開眼,直直地對上夏承煊的眼睛,面上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被遮掩下去,輕聲說了句:“好。”
氣氛又冷下來了,虞璟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夏承煊空碗裡:“先吃飯罷。”
*
之後幾日相安無事。八哥沒有說什麼時候走,夏承煊和虞璟也沒問。
期間,夏承煊的玉醴飲終于釀成了。
一上新,就得到了不少好評。漸漸的,來來往往的客人多了起來。
這一日,幾個文人打扮的男子踏進玉醴樓。
夏承煊正在櫃台翻着賬本。
幾人走到一張空桌前,擡手喊道:“來兩瓶上好的酒!”
“好嘞!”夏承煊應下來。
虞璟自覺地去取玉醴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