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袍仙人乃是南鬥六星君之一——司命星君,專掌凡人命運的神仙,也是伽羅為數不多能聊得上幾句話的朋友。
“我查過了。”司命将手中翻了許久的命簿拍在琉璃桌上,震得伽羅茶盞中的水微微濺了出來,引得對方輕輕皺了皺眉。
“就在十二日後,也就是人間三千世界的十二年後,有一界有個體弱多病的青年要過世了,家世極好,你隻需要将你的魂魄投到他身上,便借他的殼繼續活下去。幫他走完這一生,約莫也有幾十年,到時候你本體的法力想必也就恢複了,也就不懼天劫了!”
說完後,司命給自己倒了盞茶,眉眼間皆是得意之色,看得出他很滿意這個方案。
但有人不滿意。
“不可,”伽羅搖了搖頭,“終歸是投機取巧,并非正道。”
未曾想八哥從前竟如此正經,夏承煊有些恍惚。
司命一口茶差點卡在喉中,廢了好大勁才咽下去,恨鐵不成鋼道:“你真是……”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捏了捏眉心,面色看起來有些疲憊:“十二日之後那個青年必死無疑,即使你不借他的殼子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但他是家中獨子,雙親尚在,你忍心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哭瞎雙眼麼?”
伽羅拿茶盞的手頓了頓。
司命沒放過這個小細節,裝作若無其事繼續說:“你若下去,我保證給他寫一個長命百歲、事事圓滿的命途。你下去之前,我會封印你的記憶,這樣你魂魄接管他身體的時候就隻會記得他的記憶,你也不用擔心露破綻了。”
“你覺得他會答應麼?”身邊的虞璟突然問。
“應當會罷,”夏承煊思索了一陣,答,“八哥這人最是嘴硬心軟。”
伽羅許久未說話。
司命瞅着他的臉色,撐着額頭歎息道:“可憐的兩位老人家,要在晚年失去命根子了……”
邊說還邊拍桌子。
隻是拍了一下之後表情微凝,快速收回了手,悄悄背到身後搓了搓。
看到他通紅的掌心,夏承煊和虞璟:……
伽羅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額角暴起青筋,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說:“我可以去。”
司命的眼睛立馬亮了,額頭也不撐了,手也不搓了,停下所有動作,期待地望着他。
“但是不要借他的肉身,我要自己下界。”
*
十二日之後,司命來到伽羅殿中幫他封印記憶,助他下界。
“至于這麼認真麼……盯着我修改那凡人的樣貌還有周圍人對他的記憶……”司命靠在門框邊,小聲嘀咕。
伽羅的目光看過來,他瞬間閉上了嘴。
“是我因故借用他的記憶與身份。他既已身死,還是讓他早日入土為安罷。”迦羅淡聲道。
“準備好了?那我開始了?”司命讪笑着問。
施咒時間很長,但所幸并未出什麼岔子。
伽羅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中已是一片茫然。
司命快速往他後頸劈了一手刀,然後接住他,顫顫巍巍地說了句:“對不住了!”
司命沒有帶他下界,反而将他放在了床上。
夏承煊看到前者的動作,卻又苦于無法做什麼改變,隻能在一旁幹着急。
虞璟緩聲安慰:“星君應當不會做什麼壞事,你先别急。”
司命在床邊坐了良久,似乎在糾結,但終究還是伸出了手虛指在伽羅的眉心。
緊接着,那股熟悉的天旋地轉感覺便席卷而來,夏承煊和虞璟隻聽到一聲重重的歎息,似乎從遠方傳來,到達耳邊道時候已經聽不太清了。
“你的身子傷得太重了……如何下得了界……”
*
暈眩的次數經曆多了,他們也就能稍微抵抗一二了。
再次觸到堅實的地面,緩了兩下眩暈感便退去了,睜眼已是身處人間街頭。
隻是這次身邊圍了不少人,神色古怪地往他這邊看,時不時還相互竊竊私語,似是交流着什麼觀點。
夏承煊低頭望了望,發現自己正環着虞璟的腰,而虞璟锢着他的肩膀,将他半抱在懷裡。
這兩天這種情況發生得不少,夏承煊淡定地放下手臂,虞璟也放開了他。兩人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袍,便要往街上走。
反正平常人大抵看不見他們,那些目光大概不是看他們的,夏承煊坦然地想。
完全沒注意到身邊灼熱的目光跟随着他們移動。
直到經過了一個大娘身邊,她正問邊上的夫婿,音量沒壓住:“現在的斷袖這般開放了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
夏承煊腳下一滑,虞璟趕忙托住了他。
他尋着聲音發源處望了去,顫着聲發問:“你能看見……我們兩個?”
他比劃了一下自己和虞璟。
大娘的眼神閃了兩下,從詫異轉為了同情,小聲嘀咕道:“原來是個傻的……”
聞言,夏承煊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虞璟趕緊拉着他往前走了兩步,隐入街上的人群。
正在心中怒吼着反駁那位大娘,一擡頭,虞璟幽深的眼眸就在眼前,注視着他。
“很在意麼?”
他聽到虞璟輕聲問。
“當然在意!”夏承煊忿忿地說。
虞璟眼眸中的光微不可聞地暗了下去。
“我怎麼知道咱倆就突然變回來了,雖然問得确實傻了點,但也沒必要直接說我是傻子罷?”
虞璟怔了怔,旋即忍俊不禁。
“笑什麼?”夏承煊急了,“你被人說傻子能不在意麼?”
他不解釋還好,虞璟原本隻是低眉淺笑,他一說完,直接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今天怎麼回事?”夏承煊狐疑地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