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伽羅的手即将觸碰到他們時，夏承煊的心已經懸到了嗓子眼。

他的手帶起一絲微風，虛籠着罩了下來，夏承煊身子一動也不能動，隻能絕望地等待着被揪出來。

掌風拂過，但伽羅的手直直地穿過了他們的身體，撈了個空。

夏承煊怔了一瞬，還未來得及細想，世界重又地動山搖起來。

他再一次昏過去之前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面前的伽羅皺着眉，盯着自己的指尖，周身冷冽，似乎并不滿意這個結果。

*

再一次醒來，夏承煊已經有了經驗，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景象，發現四周一片藍色，身邊還有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魚類遊過，似乎置身于一片海子。

這念頭剛冒出來，他便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但過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好像并不需要。

海裡的魚類也能穿過他的身體，和之前在伽羅的殿中一樣，似乎他們的身體并不存在，就隻是一介遊魂罷了。

夏承煊放輕了呼吸，左手與人交握之處突然傳來一股力度，輕輕一拽，他看了過去。

虞璟偏頭看着他：“好像可以動了？”

他擡手試了一下，欣喜道：“是的！”

虞璟問：“我們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夏承煊思考了一陣，道：“我也不知。可能神仙的記憶作為載體，法術不是很靈驗。但他們發現不了我們，總歸不是什麼壞事？可能就是暫且不能立刻找到八哥行蹤，得過完這段記憶直到接近現實時才行......”

說着便想起來：“對了，八哥呢？”

虞璟搖了搖頭，拉着他轉了身，給他指了個方向：“我醒來的時候就隻看到了它。”

夏承煊目瞪口呆。

難怪方才那麼多魚群往這邊遊，原來他們的背後栖息着一條巨大的魚。

這魚的形體一眼望不到頭，仿佛整個海子都是他的溫床。

隻是它似乎受了不小的傷，身上劃着大大小小的傷口，正散發着血絲。而血絲随着向海水漂泊，引來了各種各樣饑餓的魚群。

“不可能罷？這術法将我們投入何時何地，最後都會指引我們到回憶主人的身邊。我們上一次剛睜眼就見到了八哥，理應這次也是如此……”夏承煊蹙眉道。

話音還未落，面前驚悚地景象叫他一時之間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麼。

大魚突然抖動了一下，海水翻湧着，想要的魚群受了驚，四下散開。

當然這海浪不會對夏承煊和虞璟造成任何傷害，真正讓他們震驚的是這魚突然之間變小了許多！

它還在抽動着，但随着一次抽動，體型就變小一點，翻出來的浪花也就越來越小，逐漸消失不見。

最後它變成了鲫魚般大小，慢慢地往上飄。

夏承煊僵在原地，一時之間舌頭都捋不直了：“你你你……你看到剛剛那一幕了麼？”

虞璟默了一刻，告訴他：“看到了。”

“那它……？”

這下是真沒說完，一股無形的力道就拽着夏承煊往上浮。

身邊的虞璟似乎也是如此，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環抱住他，将他護在懷裡。

身後魚群也跟随着他們上浮，從上往下看，連成一片，頗為震撼。

夏承煊心裡有個猜想慢慢成型，他猶豫了一下，昂起頭，還是說出了口：“會不會……那條魚就是八哥？”

“何出此言？”

“尋常魚應當沒有那麼大的體型，而且它還能變換大小。”

還有一個原因他沒有說，他們突然被一股力量拽着上浮，也是在那條魚往上飄之後發生的，就好像是想讓他們跟着那條魚似的……

虞璟低頭看着他若有所思：“有可能。先等等罷，看看之後怎麼樣。”

夏承煊點了點頭。

*

上浮了不知多久，身後的魚群漸漸散去，稀稀拉拉地隻剩下幾隻跟着他們了。擡頭往上看，越來越亮，似乎已經快要臨近海面了。

眼見着那光越來越近了，一個黑色的東西從天而降，落了下來，海水又不安地翻動起來，身後那幾隻魚迅速扇動着尾巴作鳥獸散。不過一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不好！是漁網！

那條上浮的魚此時似乎終于要醒了，尾巴擺動了兩下。

但來不及了！那網已經收了，被人一點一點地往上拉。

夏承煊想伸手去抓，但腰上不容抗拒的力度锢得他分毫不能動，他隻能一把抓住虞璟的手，示意他放開自己。

但虞璟搖了搖頭：“我們碰不到它的。”

網觸到海面，被快速拉了上去，揚起一串水珠。

夏承煊隻感到身子被狠狠一拽。接着，他和虞璟也被甩到了一處地面，好在落地的時候并沒有什麼痛感。

“費了這麼大勁就撈上來一條小魚啊。”

有個人啧了一聲，聲音裡滿是牢騷失望。

“得了罷，剛剛刮風翻浪，天氣怕是要不好了，有一條就不錯了。”

另一個更粗犷的聲音回他。

夏承煊撐着地坐了起來，順便拉了虞璟一把。

環顧四周，他們現在在一艘漁船上，天空依舊是白日高照，不過堆積了不少雲彩，确是一副要變天的樣子。

依舊沒有人看得到他們。漁夫民沒有絲毫看出多了兩個人的迹象，扯着網，抓住那條掙紮的魚。

“還是個受傷了的。”漁夫民臉上的嫌色愈深。

“便宜點賣給那個小子罷了。”他同伴走到身邊，安慰道。

哪個小子？

夏承煊心裡一緊。

不過很快就有了答案。

剛靠岸，一個身上打着補丁的小孩站在那邊，眼巴巴地朝這邊望。

約莫十來歲。

“小孩，今天就這一條魚，便宜你了，三文錢拿去。”

“這好像不是我要的鲫魚。”小孩低頭看了眼，搖了搖頭。

“有就不錯了，還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