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三人在蔣府大門前碰面,一同登上早已備好的馬車。
“你二人怎麼都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夏承煊看着面前兩個眼底青黑的人,忍不住發問。
蔣鴻歪歪扭扭地依靠在車廂上,打了個哈欠,抹去幾滴溢出眼眶的淚水,才道:“許是太焦慮,昨夜做了些亂七八糟的夢,今早便被吓醒了,之後也沒睡着了。”
夏承煊默了一瞬,轉頭看向另一人:“你呢?”
虞璟按了按雙眼,道:“在想事情,想得有些久了,就沒睡了。”
“什麼事?”夏承煊立刻豎起耳朵。
虞璟竟然有心事了!
“在想有的人為什麼能……”他說到一半,瞥了眼夏承煊,似是想到了什麼,又止住了話頭,“沒什麼。”
許是夏承煊皺眉的神色太明顯,蔣鴻趕忙輕咳了兩聲,小心翼翼地轉移話題:“二位先前上過學堂麼?”
夏承煊盯着虞璟看了許久,見他确是沒有想繼續說的意思,便也沒揪着不放,順着台階下了去:“沒。”
蔣鴻點點頭,就要轉向虞璟,結果轉到一半猛地頓住,重新回看過來:“啊?”
夏承煊對上他驚異的視線,坦然道:“我自小便與師傅待在一起,文史典籍、禮義廉恥我師傅皆通,何須去學堂?”
蔣鴻眼中的詫異轉為欽佩,道:“難怪,難怪。”
接着,他半開玩笑地說:“不知今後能否有幸見到夏兄的師傅,也好讨教一二。”
夏承煊打着哈哈含糊過去:“有機會一定。”
他的師傅在回憶外、現實中的瀛洲島上,又怎會在這出現呢?
蔣鴻移開目光看向虞璟:“虞兄呢?”
虞璟倒是給了他意想中的答案:“上過。”
聞言,蔣鴻直起身子,眼神也變得嚴肅了起來:“我問此事是想與二位說,我們去的這個學堂并不似平常學堂,裡面都是王公大臣的子弟。”
他的表情太過認真,夏承煊也不免正襟危坐起來:“我們會遵守規矩的。”
但蔣鴻搖了搖頭:“還有一件事。”
夏承煊和虞璟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底的疑問。
虞璟先開口道:“但說無妨。”
蔣鴻摸了摸鼻子,低下頭說:“隻要黎疏不動手,你們平時就裝作與我關系不好罷。”
“為何?”夏承煊脫口而出。
這要求也太怪了些,難道惹怒黎疏需要和兩個伴讀斷交?
一番要求讓人完全摸不着頭腦。
蔣鴻擡起頭,看上去有些急了:“聽我的,一定要這樣!”
虞璟凝視着他的眼睛,見眼中的焦急不似開玩笑,便瞧瞧按住夏承煊的手,捏了捏,應了一聲:“好。”
蔣鴻看上去松了一口氣。
馬車悠悠停下,車夫在外邊喚道:“公子,到了。”
蔣鴻先撩開簾子準備下去,不忘回頭叮囑他們:“千萬别忘了。”
虞璟颔了颔首。
趁着蔣鴻下車的瞬間,夏承煊拽了虞璟一把,小聲問:“為何要答應他?”
虞璟壓低音量,回道:“他這麼要求一定有什麼事。先答應他,等到那再瞧瞧。”
也隻能如此了。
夏承煊歎了口氣。
虞璟跳下車,回頭朝他伸出手:“走罷。”
他伸出手,握了上去。
*
夏承煊沒去過别的學堂,不知曉平常學堂的模樣,但眼前的這座無疑是美的。
一入大門,映入眼簾是古今往來聖賢雕像塑于四壁,名句篆刻于正下方,各人各态,書卷氣息卻是一緻。院中草木郁郁青青,立在數座粉牆黛瓦的屋子旁,每座屋子都有屬于自己的匾額、門聯,都是些激勵人勤學苦讀的句子,屋子與屋子間由連廊相連,方便學生們穿梭。
蔣鴻走在前面,帶着他們穿過連廊,走到一處屋子前,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屋内吵吵嚷嚷,聲音大得能讓他們聽得一清二楚,但在敲門後,聲音全都消失了。
可并沒有人應答,也沒有人來開門。
蔣鴻抱着書,站在門口,顯得有些局促。
夏承煊蹙眉,提議道:“你試着推推門呢?”
蔣鴻沒動,神色帶了些莫名的緊張。
過了一會,門終于打開了。
來開門的是一個穿着鵝黃錦衣的少年,腰間的玉帶鈎在陽光下泛着溫潤的光,他見到蔣鴻像是松了口氣,繼而挑起眉看上去有些驚訝。
不過,很快他便咧開了嘴,打量了一眼他們,眸中飽含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