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不了了,今日一定要找夫子換個位置。”
蔣鴻推開藥膳小鍋,皺眉給自己倒了碗茶。
“這已經是你這兩日第十六次說這句話了。”夏承煊筷子沒停,繼續吃着碗裡的東西。
夫子調換座位之後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了,綠葉已經飄落枝頭,黃葉接替了它們的位置,攀了上去。
蔣鴻與黎疏也已是被迫做了一月同席。
起初兩人之間還算客氣,但後來蔣鴻的課業實在是令人發愁,再加上他自己有心無意地惹怒黎疏,一來二去,兩人竟成了歡喜冤家,連帶着夏承煊和虞璟有時候也得跟着遭殃,不過總算叫人讀出了些青梅竹馬熟稔的意味。
朝夕相處間可以看出他們确是沒有越界的意思,夏承煊和虞璟便也沒有阻止他們接觸,而是選擇了靜觀其變。
蔣鴻被茶嗆了一口,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過了許久止住了咳,不可置信地問:“有這麼多次麼?”
夏承煊隻顧着碗裡的飯,頭都沒擡,他隻能去尋求另一人的回話。
虞璟對上他的視線,毫無負擔地在他的注視下夾了一筷子白菜,順道點了點頭。
蔣鴻眼中的懷疑淡了幾分,摸了一下鼻尖,自顧自地解釋:“那說明我真的很想換位置了。”
夏承煊扒掉碗裡最後一口飯,放下筷子,接過虞璟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唇角,終于擡眸看向蔣鴻。
“昨日,第一次你說要換位置,我說夫子就在身後,你可以立刻去說,結果你立馬坐回到了位置上;第二次說要換,黎疏過來了,你閉上嘴一個字都沒蹦出來;第三次……”
“停——”蔣鴻趕緊打斷。
“還要繼續說麼?”夏承煊将帕子疊好,放到桌上。
蔣鴻立馬搖頭。
“那你就别再提換位置的事了,我耳朵都快生繭了。”夏承煊誠懇地說。
蔣鴻面色痛苦地阖了阖眼,“但是我是真的不想和她坐一起了,一天到晚就揪着我背書,我真的對那什麼文史典籍一點興趣都沒有。”
“那你對什麼感興趣呢?”虞璟環起手臂,眯起眼睛看他。
蔣鴻語塞,一下子沉默了。
“既然你也沒找到感興趣的事情,不如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再慢慢去了解其他的東西。”夏承煊學着虞璟的樣子,語重心長道。
蔣鴻眼神暗了下去,看上去打擊頗深。
夏承煊歎了一口氣,起身拍了拍他的肩,給虞璟遞了個眼色,兩人端着碗筷出去了,給他單獨思考的時間。
“尋常人家這時候應當已經在準備科考了。”虞璟回頭望了眼緊閉的雕花木門,“他還在思考對什麼感興趣。”
虞璟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夏承煊歎道:“看得出來,他之前被保護得很好。”
“那你呢?”虞璟停下腳步,問他,“你勸他勸得頭頭是道,你之後想做什麼?”
“我?”夏承煊被他突如其來的提問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眼中浮現出一抹驚訝,但他很快便答道,“我就希望好好經營玉醴樓,今後有一壺好酒,三兩好友,這就夠了。”
“聽起來不錯。”虞璟看上去若有所思,斂了笑,看上去有些認真,“那老闆到時候還招幫工麼?”
夏承煊已經擡腳向前走了兩步了,聽到這話又轉了身,将他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作思索狀:“到時候看情況。”
說罷,轉身就走,走出幾步發現身後并沒有腳步聲,他回頭看:“幫工,還不快走?”
虞璟的視線虛落在他身後的位置,似乎心思已經飄遠,直到到聽到他的喊話才目光凝結起來,重又挂起笑容:“來了。”
*
那日一番話之後,蔣鴻似乎消沉了不少,連黎疏來蔣府考他課業都默默接受了。
“你今日這是……?”黎疏放下書卷,眼神中帶了幾分探尋的意味,“轉性了?”
蔣鴻搖了搖頭:“隻是得了夏兄和虞兄的開解,有些明白了。”
黎疏的目光轉了過來,夏承煊忙道:“主要是公子自己開悟了。”
黎疏收回目光,道:“不管怎麼樣,今日的抽查……”
她故意拉長了語調,蔣鴻面上立刻緊張了起來,不自覺地朝桌上的戒尺望去。
“還不錯。”她合上書卷,眉目之間也舒展開來。
蔣鴻的神色一下子放松了,面上剛有些喜色,黎疏便站了起來。
“接下來去練騎射罷。”黎疏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
“什麼?”蔣鴻剛展現出的喜色立刻被這話擊碎了,幾乎是脫口而出問道。
黎疏瞥了他一眼,“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你到現在也隻摸了個書的邊,其餘的你接觸過哪個?”
蔣鴻閉上了嘴,黎疏收回視線接着說,“其他幾藝學堂雖是不考,但唯獨這射禦之術你不得不學。之後王上要舉辦個小範圍的圍獵,大部分世家子弟都會去,你應當也不想丢臉罷?”
“我去可以,”蔣鴻默了一刻,面上五官都擠在了一處,似是無比掙紮,“但是我有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