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
黎疏從遠處山頭騎馬而來,彼時虞璟正抱劍阖眸站在姜王營長前,聽到動靜睜開了眼。
他探頭看向黎疏身後,卻沒有發現意想中的身影。
“他們人呢?”他皺眉問。
天已經是完全黑了,不知是天色襯的,還是旁的什麼原因,黎疏的面色是從未見過的深沉,營帳周圍點着的火把反而照得她眉心那點朱砂分外鮮紅,叫人心裡泛起一陣不适。
“抱歉,”她長吐一口氣,“我到那的時候沒找到他們。”
“什麼?”虞璟覺得她的話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到他耳邊的時候似乎已經很難聽清了。
黎疏對上他的眼睛,一狠心将所見都說了出來:“我到那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在了,我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隻有地上有一些血迹。”
虞璟面無表情地盯着她:“你想說什麼呢?”
黎疏從未覺得有人的眼神能發出如此威壓,竟叫她生出些惶恐。
她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他們可能被山匪抓去了,或者……”
更糟糕的結果她咽了下去,虞璟的目光實在太駭人了。
“帶我去他們之前的地方。”虞璟直接走到她的那匹馬旁,淡淡道。
黎疏猶豫了一瞬,“可是王上……”
駿馬隻服主人管教,虞璟牽上缰繩時,它喉間含混一聲,不安分地動着頸脖,刨動着腳下的土地。
他翻身上馬,馬兒立即抖動起來,誠心不想叫他坐穩。
虞璟左手翻動兩下,将缰繩纏繞在手上,緊接着單手用力一拽,烈馬的嘶鳴聲整個營地都聽得見。
“我沒有要跟你商量的意思。”虞璟撫着安分下來的馬兒的鬃毛,居高臨下地看向她。
黎疏瞬間背後汗毛叢立,直覺告訴她這個人現在的怒火并未顯山露水,正在暗處翻湧着,說不定在何時會爆發。
“長甯,”身後突然有人喚她,她轉身看,王上正緩步走來,“你随這位公子一同去罷。”
姜王的病态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更顯蒼白,“賀城的守兵很快就會到了,先找人要緊。隻有蔣鴻他們二人沒有回來了,孤也很憂心。”
黎疏咬了咬唇,眸中似有掙紮,但終究下定了決心,朝姜王行以一禮:“多謝王上!”
“一定要将他們找回來。”姜王望着一白一紅遠去的身影,輕聲喃喃道。
*
“你說他們會發現我們不見了麼?”
夏承煊忍着身上的痛,蹭着牆壁坐直起來,半開玩笑小聲地問身邊的蔣鴻。
蔣鴻紅着眼望着他,低聲喝道:“别動了,你腿都傷成這樣了。”
夏承煊在心中歎了口氣,早知道當初就不跑了,跑了還被射了一箭,射了一箭就算了,那群匪徒竟然是徒步回老巢,他一個傷患,也隻能被押着走,每走一步都像是劃在刀尖上,叫他痛不欲生。不過走到一半可能是看他可憐見的,他又被拎上了馬,馱去了寨。
但無論怎樣這腿上的傷口大抵是要加重了,手也被繩子束着,什麼都做不了,夏承煊将腦袋抵在牆上,看着漆黑的屋頂。
“他們發現我們不見了會來找我們的。”蔣鴻小聲說,閃亮的眼眸在黑暗中無比清晰,“我們一定會沒事的。”
他竟然強忍着恐懼反過來安慰自己,夏承煊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我知道。”夏承煊應了一聲。
但是不能完全指望旁人來救,路上他們都被押着,沒辦法留下任何記号,旁人要找估計也要費極大力氣,不如先自己瞧瞧有什麼能脫困的法子。
他回想着一路上走過的場景,估算着這寨子應當不在他們圍獵營地邊上的那個山頭,應當是翻過那座山,在另一座山上。
從寨子的大門來看,不像是新建的,已經有些年頭,像是存了幾年了。
賀城這地方竟然有一窩存在了這麼久的山匪麼?這地方的官員竟然從未将他們上報、搗碎麼?
*
“啪——”
奏折被拍到桌面上,姜王鐵青着臉,張開口,卻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聲。
“王上保重身體啊!”底下烏壓壓跪着的官員頭都不敢擡,顫顫巍巍地勸道。
“現在知道叫孤保重身子了?”姜王止住咳嗽,面上盡是激動而産生的紅,“你們對山匪瞞而不報、縱容他們擄掠城中百姓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孤的身子?”
“那些山匪都把主意打到孤的頭上了,還擄走了孤重臣的孩子與同伴,這就是你們……咳咳!”
姜王話未說盡,又一陣急咳。
黎疏在一旁給他倒了一盞茶,茶盞放在桌子上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底下跪着的官員心裡狠狠一震。
“怎麼現在就啞巴了?”姜王飲了一口茶,壓下喉嚨的不适,擡眼望地上半天不說話的人,心裡一陣煩躁。
“你,給我好好說清楚。”他随手指了一人。
被點到的那個官員惶恐擡頭,緊接着在地上用力磕了兩個響頭,“那些山匪一開始并不成氣候,臣也就沒放在心上……”
姜王額角的青筋跳了跳,那大臣兩眼一阖,索性說了個全,“後來不知怎地,他們人越來越多,就猖狂了起來,時常綁了城裡富貴人家的孩子威脅别人給錢,不給錢就将他們殺了。”
“大家都乖乖交錢,孩子回來之後一般都沒有什麼事,就不再管了。”
“究竟是沒有事不管了,還是旁的什麼,你應當心裡清楚。”一直未開口的虞璟瞥了他一眼,淡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