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床邊坐下,默了會兒,輕聲安慰道:“别哭了。”
紀複白:“沒哭!”
聽起來有點惱羞成怒。
“真沒哭?”蔣一茉笑道,“好吧,那我下樓去給你熬一鍋辣牛肉粥,把你辣哭,說不定哭一場,燒也退了呢。”
過了幾秒,她見紀複白把臉露出來,轉過來看她,确實沒有哭的痕迹,想是憋回去了。
他說:“你知道我怎麼樣會哭嗎?”
蔣一茉搖頭。
紀複白閉上眼,低沉懶音大言不慚道:“如果有人肯親我一下,我會喜極而泣。”
他閉眼等親親,結果,碰上他嘴唇的,是枕邊那個小兔子玩偶。
他睜眼,無奈地盯着蔣一茉。
蔣一茉晃晃手裡玩偶,白身豆豆眼,身上一件粉色小毛衣,可愛極了,不過隻有一隻耳朵,長長地垂下來。
她笑道:“你這人設簡直崩得太徹底了,床邊居然還擺個小玩偶陪你睡覺。”
紀複白輕哼了聲,“破除刻闆印象,從我做起。”
蔣一茉又看一眼手裡玩偶,多看兩眼之後,竟感覺有點眼熟,嘀咕道:“怎麼有點眼熟?”
或許在哪個商場裡見過吧,她心想,畢竟這玩偶除了隻有一隻耳朵外,并不特殊,到處都是。
“為什麼隻有一隻耳朵?”她問紀複白。
紀複白沒回答,臉上還是幾分無奈,伸手拿回來,放回枕邊,還順帶理了理玩偶身上的小毛衣。
蔣一茉又站了站,說:“我去找點藥來,你吃了會舒服一些,你家藥放在哪裡?”
紀複白陷在白色蓬松被窩裡,碎發散亂在額前,遮住一點冷白眼皮,閉着眼睛,一副不想搭理人的冷漠勁兒:“沒藥,不管大病小病,拖着拖着自己就好,你不用管我,我也不要你管,你可以走了。”
蔣一茉一聽就知道他還在生自己氣,可是不吃藥怎麼行呢,從昨晚到現在一直燒着,就這樣幹等着退燒,等燒成個傻子就完蛋了。
她想了想,邁步先離開。
紀複白這時倏地從床上跳下來,拉住她,吼道:“你去哪兒?!我讓你走你就走,這時候這麼聽我話?”
蔣一茉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鬼動靜吓一跳,心說這家夥不會已經燒傻了吧?
“去給你買藥。”她掙了掙手臂,皺眉道:“抓疼我了,紀複白!”
少年手上松開一點,卻依舊拽着她,“真的隻是買藥?還會回來?”
蔣一茉無奈道:“當然回來,不然藥買來給誰吃?”
紀複白微微抿起唇角,覺得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不太好意思。
猛地用了勁兒後,頭更暈了,他松開手,回身撲倒在床上,悶聲道:“去吧,快點回來。”
蔣一茉拉過被子給他蓋好,看着他絨絨的後腦勺,忍不住揉了一把,這才離開。
門關上後,紀複白自己也擡手揉了揉後腦勺,回味着,無聲揚唇笑。
蔣一茉在附近一家藥店買了藥,回來後把藥放在床頭櫃。
紀複白看一眼,忍不住笑:“我昨天剛把他們店搬空一回,你今天怎麼又掃蕩一遍?”
蔣一茉垂着眼在袋子裡翻找退燒藥,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想着他這幅可憐巴巴的樣子,一聽那店員推薦,就各種藥七七八八都買了回來。
“你家不是沒藥嗎,正好囤一點。”她說。
翻出店員說效果很好的退燒藥,她拆了一顆膠囊放在掌心,一手端水,坐到床邊,“來,吃藥。”
紀複白坐起來,低頭,溫熱的唇觸及軟糯手心,舌尖似有若無地舔過,膠囊咬進嘴裡,又用嘴去找杯沿,喝水。
蔣一茉握緊酥癢的手掌,身心都亂了套,僵着手臂喂他喝完水,擱下杯子道:“發燒燒的是腦子,你手也壞了?”
紀複白靠在床頭,擡手抓了抓頭發,勾唇冷笑:“我腦子沒壞,手也沒壞,壞的是你,蔣一茉。”
蔣一茉低下眼眸,幾秒的沉吟後,她道:“别光顧着生氣,認真想想我的話。”
紀複白“嗤”地一聲笑,“在你知道我喜歡你之前,在你發這些話之前,我早就不知道認真想過多少個白天晚上。”
蔣一茉:“……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蔣一茉起身,這次紀複白沒有攔她,隻是偏頭看向一旁,下颌繃着,平直的唇緊抿,雙手跟被子較着勁。
蔣一茉關門下樓,目光掃見餐廳,一桌飯菜,一點沒動。
她走近一看,想那保姆應該不知道紀複白生病,按照往常習慣做的飯菜,色香味俱全,隻不過病人吃的話,會稍微油膩一些,可能也是樓上那位病号一點沒碰的原因。
她輕輕歎一口氣,轉身又上樓。
推開紀複白房間的門,她問:“你今天到現在都沒吃飯?”
紀複白還是靠在床頭的姿勢,垂着長長黑睫,一臉落寞,聽見她問,擡起頭來,眼底波瀾起伏,猛地掀開被子,大步過去,把人抱住。
他個子又高又大,撲過來時蔣一茉差點沒站穩,她完全陷在他懷裡,仿佛要被他揉進身體。
“對,我沒吃飯,我想餓死算了,等我餓死,你就知道後悔了,會為我哭,為我掉眼淚。”紀複白在她耳畔咬牙道。
蔣一茉聽笑了,“你這大塊頭想要餓死,是個大工程呢。”
紀複白:“……這不是重點。”
蔣一茉:“重點是,以後不要再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紀複白:“那我說點吉利的,我想跟你白頭偕老,哪怕你打算99歲才答應做我女朋友也沒關系,我會拼了命活到100歲,總能如願。”
蔣一茉沉默半晌,才道:“好聽話不能當飯吃,你先躺着,我去給你做點吃的,你是不是嫌那一桌太油膩了,才一點沒碰?”
紀複白說:“本來想叫阿姨重新做,又覺得麻煩,還是讓人家早點下班陪孫子玩兒去吧。”
蔣一茉心裡微動,輕輕摸了摸他背,“好了,快去躺着吧。”
“你也不用做,我連保姆都不願意麻煩,怎麼舍得讓你動手,我自己叫外賣,你歇着,看我吃,或者陪我再吃一點。”紀複白說。
他又把手機給蔣一茉,告訴她鎖屏密碼是1218,讓蔣一茉幫忙訂個外賣,他自己先去洗澡。
昨天半夜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出一身汗,他感覺自己有點臭,怕被嫌棄。
蔣一茉倒沒聞見什麼臭汗味,靠近他的時候,覺得味道還蠻好聞,像在太陽底下曬過的被子,給人感覺很舒服。
紀複白進浴室前,又告訴蔣一茉付款密碼是1218前面加52。
蔣一茉笑道:“這麼放心我,不怕我把你錢都轉走跑路?”
紀複白笑了笑說:“盡管轉,這樣我追你就更有理由,你拿了我錢肯定也不好意思再發什麼到此為止的話,我光明正大纏你一輩子。”
蔣一茉說:“那這買賣不劃算,算了算了。”
紀複白更加樂了,“這麼嫌棄我是吧,等我出來再收拾你。”
紀複白進了浴室後,蔣一茉放下他手機,拿自己手機給他點了外賣。
等外賣的過程中,她在他房間裡轉悠兩圈,發現以前摞在書桌上的那些教材和輔導書一本都不見了,收拾得非常幹淨,有種迫不及待再也别見的意思。
她覺得好笑,原來紀複白也不是天生愛學習嘛,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那盆茉莉依然還在,被精心照料,肆意盛開着。
土還是濕的,看來今天還被澆過水。
紀複白發着燒還不忘給茉莉澆水呢?
不對,應該是保姆進來澆的水吧?
可是。
蔣一茉看着放在旁邊的澆水壺,如果是保姆,應該會把水壺放回原位,不會随便擱在這兒。
這澆水壺更像是紀複白澆完水後撐不住,先随手放下,然後人回去床上躺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