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區。
“教授,這是昨天量子波的峰值報告。請問需要推遲學術峰會嗎?”
長孫子翁取下骨傳導耳機,一邊向自己的實驗室走去,一邊吩咐道:“不用。”
“還有一件……有關木柯澤女士的聽證會。”那位帶着眼鏡的助手拘謹道,“協會那邊已經在施壓了。不出所料的話,協會裡面沒有願意做擔保人的。”
“神庭會的人就該神庭會照看吧?他們不是正在找她嗎?”
“聽說第一時間就已經發送上去了。”助手停頓了一下,然後說,“但是您知道的,神庭會從來疏于處理我們地面的信息。”
長孫子翁輕嗤了聲。
“大概以為是要偷渡什麼人上去吧。提防得跟個什麼一樣。”
“事實上,不少人也以為這是陸外十三城弄出的把戲,詭計多端地想要與中心區搭上關系。”助手說,然後問,“教授,您覺得呢?”
“站在中心區和神庭會的立場,确實都是很有說服力的假設。畢竟誰會想到有人從神庭會降落到地面呢?”長孫子翁慢條斯理地說,“但對方畢竟是木柯澤吧。”
“啊……教授的意識是,不要用平常人的思維去看她嗎?”
“不。”
“嗯?”
“是要用人的思維去看她。”
助手摸了摸鼻子,疑惑道:“我不太明白。”
“假設。你從小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地方,沒有同齡人的地方。直到終于有一天偷跑出來,你認識了外面稀奇古怪的世界,還結交了很合心意的朋友。但你很快又隻能被帶回家了。”
長孫子翁說:“現在你已經長大,你有足夠的能力,穿梭在你長大的地方和外面的世界。”
助手皺眉思考了一會。
“我會去找我小時候的朋友?”
助手這樣說了,然後從長孫子翁的引導中抽離出來,又覺得不可思議:“可是……”
可是,那是木柯澤,第三紀的最強天才,世人眼中已經超越人類物種的存在。她偷偷來過地面?怎麼可能?什麼時候?
長孫子翁:“為什麼不會?”
沒幾個人知道,他見過那孩子。在很久以前。
“長孫子翁,”小孩子還有些水嫩的聲音,從電話裡叫他的全名,“你的那道十二平均律的題,我證出來了。過程發到你的郵箱裡。”
長孫子翁稀奇道:“哦?”
他剛好在辦公室,本來以為是誰的惡作劇,但點開後,原本随意的笑容逐漸嚴肅。
嚴謹的證明,精确的計算。并且字迹真的是一個小孩子的,大概寫得過于着急,尾筆勾勾畫畫。草稿紙上還有無聊時任性塗抹的小花小草。
最後還有一段延展的思路。
如果說長孫子翁的題目是在将樂理與群論之類的理論一一對應,那麼她已經編寫出一首完整的數學曲譜。
“你是誰?”
長孫子翁問。
“我想請你給城大發條消息。”電話對面的小孩子說,“幫一個人申請進入圖書館的權限,他很需要看書。需要的資料和推薦信我已經拟好了。”
“你在陸外十三城?”
“不用來找我,也沒必要定位。”女孩子的聲音很清脆,相當直接地拒絕了長孫子翁的意圖,“我要離開了。這通電話也是随便找了路邊的電話亭。”
通話結束後,長孫子翁特地搜集了消息。
陸外十三城一直是不起眼的地方,那天隻有神庭會的車隊經過。
再後來,他聽說了木柯澤這個名字。
如果是一個願意讓朋友進圖書館看書就解開十二平均律證明的人,她想去找誰,跨越神庭會或者陸外十三城,大概跟普通人眼裡的坐地鐵沒什麼不同。
助手一副懷疑人生的模樣:“是這樣嗎?”
長孫子翁:“隻是我個人的想法。”
但一般這樣說的話,就代表着長孫子翁内心已經這麼認為了。雖然很有道理,但助手仍舊心情複雜。
搞什麼,以為是政治意味,結果是為了找童年的老朋友叙舊嗎?如果是這樣的話,聽證會是不是太大動幹戈了?真不知道木柯澤女士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他們這群人的。
“但聽證會不可能取消的。”助手說,“并且不知道為什麼,上川央監制似乎對最新一屆的學科評比很不滿,要求重新調整等級規則。教授,如果您不去陸外十三城的話,大概就沒人能做木柯澤女士的擔保人了。”
“願意巴結神庭會的人也不少吧。”
助手梗了一會,對于長孫子翁過于直白的用詞。然後他無奈地說:“您應該也知道,這不是随便什麼人都适合出席的場合。”
通常情況下,作為擔保人的社會地位,以及手裡掌握的資源應當要比被保人高。
即使中心區所有人都閑着沒事,能夠為木柯澤擔保的人也不會超過七個。
要是再放寬一點條件,勉強能夠到兩位數。
長孫子翁歎了口氣,确實覺得頭疼起來。他走到辦公室門口,打算擰開的時候,意外地發現門鎖早被撬開了。手指握住把手,停頓了一會。
助手沒有發現他短暫的異常,還在苦惱地思索着該用什麼借口推遲四年一屆的學術峰會。
“不用了。”長孫子翁語氣微妙地說,“看起來已經有一個十分合适的人選了。”
他扭頭打發助手離開,然後擰開門,不出意外地看見沙發躺椅上有個把會刊文章當作眼罩蓋在臉上,惬意伸展四肢的人。
長孫子翁:“鑰匙在唐助那,我想你應該用鑰匙開鎖。”
那個年輕男人似乎才被喊醒,胡亂扒拉了一會,才掀開書頁,慢慢悠悠地睜開一隻眼。
聲音含混不清,還有些困倦:“鎖沒弄壞。”
長孫子翁:“我的辦公室也不是午休間吧。”
“您知道的,我從小就覺得這些數字和論文很好睡。”
“算了。”長孫子翁說,“你打算什麼時候去陸外十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