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天,祝眠就連上班路上都戴着口罩,跟幾個酒店樓下蹲點的粉絲用肢體語言打了招呼,生怕被宋什懿刷到粉絲視頻控訴自己沒有遵守諾言。
就這麼一聲不吭地到了化妝間裡,祝眠在宋什懿身旁的位置落座,摘了口罩,報複般地問道:“昨晚睡得好嗎?”
宋什懿裝可憐地扭過頭給祝眠看自己的黑眼圈:“你覺得呢?”
“昨晚?有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大事嗎?”吸着冰美式的周語洲路過,擔憂自己錯過什麼群聊消息,駐足疑惑道。
祝眠扭頭不吭聲了,宋什懿則十分自然地接過話茬:“沒,是我昨晚和祝老師對戲呢。畢竟情緒太激動就很容易影響睡眠。”
周語洲撓頭:“說得也是,但怎麼聽起來這麼暧昧呢?一定是名字的問題吧。”
祝眠:“……”
祝眠抄起劇本,周語洲連忙嬉皮笑臉地靈活跑開了。
……
雖說起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但宋什懿的借口也不無道理。
這周連着兩天都排滿了他的情緒重頭戲,還是他最不擅長的那種。
生離死别,愛别離苦。
人生一直很順利目前沒經曆過死亡課題的宋什懿沒轍了,果斷向祝眠臨時抱佛腳。
“老師,老師,幫幫我。”
祝眠其實也一直對這段劇情印象深刻,劇本都不用翻就知道是哪一段,有點頭疼。
“你一點痛苦的經曆都聯想不到嗎?”祝眠問。
“也不算完全沒有吧。”宋什懿還是那套說法,苦惱道:“但就是感覺不太夠。”
他什麼都不缺,什麼都敢争取,想要的不想要的好像都能得到。
世界上絕大多數的痛苦都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進行消減,而他無疑生來就具備這些,因此也對什麼都淡然,沒太重的得失心。
祝眠對标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問:“你有沒有養過什麼小寵物?”
“小的時候家裡養過馬。”宋什懿把自己攤在桌面上努力回想:“但好像也跟我不是很熟,還差點踹我一腳。後來就沒再養了。”
“……”祝眠無語了,不得已采用了更極端且不太吉利的說法:“那你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是誰?
他趕在宋什懿回答之前制止道:“不要說是誰,你自己知道就好。”
“如果有天你失去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你明知道這一切無法改變,卻還是忍不住幻想,如果一切沒有發生、如果世界上沒有生老病死……這個時候你一定是無暇顧及自己在鏡頭裡是好看還是不好看的。不要太去想象監視器裡的樣子了,回到你自己身上來。”
宋什懿洗耳恭聽,但還是似懂非懂:“我明白,我能理解,但是我還是擔心我演不出來……”
祝眠為他祈禱:“看在你之前表現優異的份上,梁導應該不會真的罵你。”
宋什懿徹底蔫了。
……
下午的戲祝眠跟宋什懿不在一個組裡拍,因此一直到下班才得空打探情況。
祝眠坐進房車裡換衣服,隔着簾子問小旗:“宋什懿那邊怎麼樣?”
“現在嗎?尚在delay。”小旗消息十分通達,還跟小方加了微信,以免出現上次找不到自家老闆的情況。
祝眠穿衣服的動作放慢了些許,試探地問:“梁導沒發脾氣吧?”
小旗歎了口氣:“那豈不是得看今晚熬到幾點?”
“你幫我留意着點。”祝眠叮囑道。
小旗有點詫異:“我還以為你會去現場看看呢。”
“明天能看到。”祝眠換好衣服,一把掀開簾子,走下了車:“在此之前,我還是别去打擾他了。”
……
祝眠直接回了酒店,一直到把後天的台詞全部背完才收到宋什懿下班的通知。
他留意着走廊的動靜,沒開門,而是拿起手機發去一條消息。
【祝眠:還算順利嗎?】
【宋什懿:……】
【宋什懿:表演還是太難了】
【宋什懿:我今天居然哭了六個小時,眼睛都腫到模糊了!】
【宋什懿:你要來看看嗎】
祝眠心有餘而力不足。
【祝眠:你先好好休息吧】
【祝眠:明天加油】
宋什懿坐在床上滴眼藥水,眨了好幾下眼睛才把那種過度用眼的酸澀眨下去,低頭一看祝眠發來的消息,更覺人生無望。
【宋什懿:好吧。】
【宋什懿:那明天見。】
結果一直到第二天化完妝也沒見到人。
“祝眠呢?”宋什懿拉住周語洲問。
“嗯?他今天也有戲嗎?”周語洲更不知道。
“……”宋什懿興緻不高道:“他今天有跟我的對手戲啊!”
“哦……”周語洲思考了半天才想起來:“演屍體那場是吧?那有可能被帶去化特效妝了?”
也有道理,宋什懿整個人像被抽走生氣,變成一個癟癟的氫氣球尾随着小方上了保姆車。
這場戲在整篇原著裡也算得上是重場,無論是描述出來的視覺效果還是情感沖擊都讓大部分讀者念念不忘。因此,也被作為了《瘟神》影視化改編第一季的高潮部分。
原因無他,正是身為主角之一的顧無為在圍困截殺中身死。
他這一死,作為離體之魂,引出了無數在地府的支線伏筆,可謂是十分為劇情服務。
但作為劇中人,沈碌并不知道顧無為的死亡可以被挽回,他隻看到愛人遺體的慘狀,意識到人死不能複生,“瘟神”的罵名再一次降臨在他身上,與他親近的人最終都會被咒死。
【——就連死狀也觸目驚心,像是一種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