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到了祝眠。

坐在化妝鏡前，被不知道誰的笑話逗得殘留一絲笑意，沒有很主動地加入其他演員的話題，而是一邊玩手機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

他坐的位置甚至很邊緣，至少在宋什懿視線中并不踩在任意一種構圖方式的中心點上。

就足以這般令他避之不及。

大概是因為祝眠今天并沒有穿那些平常的衣服，而是很少見地穿了深色。但宋什懿很清楚地明白，這件衣服并不是被設計成這樣的，它在幾天前的某場戲裡還是輕亮的葡萄青，現在被看到的，其實是血氧化暗沉後的顔色。

為了減少轉場，通告單并不按照劇情時間發展排序，因此這種突兀的情感也很難被理解。

隻有他為了最好的狀态強迫自己一遍遍按照情節梳理自己的情緒，把自己留在最厭惡也最懼怕的時段裡。像是一條被擱置的時間線，其他人都可以随時抽離，隻有他一個人不行。

……

人太多導緻的低頻吵鬧被門縫外洩。

祝眠敏銳地察覺到這份變化，被什麼煽動一般下意識看向門口，怔然間，便正對上宋什懿的目光——

宋什懿仿佛被很輕地刺了一下，一句話不說，極快地背過身去，擡步就走。

祝眠起身追過去，恰巧趕上宋什懿眼睑落下的第二滴眼淚。

化妝間的門由于重力直接落下，沒被其他人打斷。安靜的走廊裡，宋什懿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祝眠握住宋什懿的手指，關切地輕拭去他下眼睑的淚痕。

他看到宋什懿臉上的表情似乎在顫抖，極力壓抑着這陣來由不明的情緒，證明他本意其實并不想要這樣，但就是在控制不住地流淚，甚至心悸。

宋什懿被任意一個相關物件頃刻卷回，就輕而易舉地替沈碌感到了痛苦。

很漫長的一段沉默中，祝眠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

他沒有說話，而是選擇拉住宋什懿的手，帶着宋什懿一起躲進空無一人的閑置服裝間裡。

門被鎖上，過于刺眼的頂燈也被關閉，僅剩一點門縫透進來的昏暗，能夠勉強看清彼此的表情。

祝眠後背抵着門闆，把一切變數隔絕在外，輕輕捧住了宋什懿的臉。

隻是走了幾步路，那張臉上又多了幾道水痕。沒來得及上妝的皮膚幹淨黯淡，那點水痕便格外反光，怎麼擦也擦不幹淨。

宋什懿沒躲開，沒有違抗祝眠的一切行為，卻幾乎是一進門就緊閉上了眼睛，隻有手還抓着祝眠的小臂不放。

他并不想被祝眠聽到什麼聲音，因此也一直在試圖克制自己的呼吸，連胸腔的起伏都想要壓扁，半晌才堪堪開口解釋：“……衣服。”

祝眠一愣，連忙安撫道：“對不起，是我沒注意。”

宋什懿抿着嘴唇搖搖頭。

“已經拍完了，我現在脫掉好不好？”祝眠試探地問。

宋什懿又不說話了，隻是不松手。

祝眠就當他同意了，伸手下去扯開自己的腰封，随手甩落在地，又三兩下解開了固定的衣帶。外衣沒了束縛，順從重力滑落在臂彎，被宋什懿的手卡住。

隻剩裡衣。祝眠有點猶豫。顧及到劇情中傷口的展露，他裡面沒再穿其他衣服，這一脫上半身也就是真的一點不剩了。

但兩秒後他就迅速地說服了自己，還是哄人更重要。

裡衣原本就松垮，稍微放寬一點就要敞開的樣子。祝眠心一橫，幹脆徹底掀開了，抓着宋什懿的手忍着癢意放在自己後腰，與光裸的肌膚相抵，強迫宋什懿把自己摁在懷裡。

宋什懿也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布料有些許硬挺，短暫的接觸并未來得及傳感柔軟的體溫，因此磨得祝眠胸口一麻。

祝眠埋在宋什懿懷裡狠狠閉了下眼睛，手繞到他背後輕拍着：“沒事了，我脫掉了，可以睜開眼了。”

宋什懿的呼吸短促地不規律了一下，像是突然支離出去的走音，但很快又被克制住，表示一種抵抗。

祝眠也并不氣餒，側過臉貼近宋什懿的胸口，很小聲地憐慰道：“我沒有出事，顧無為也沒有真的死掉，重逢的劇情我們不是上周才拍過嗎？沒有任何人離開你。”

祝眠也知道言語寬慰隻是聊勝于無，宋什懿真正需要的是足夠的脫敏時間。但他做不到就這麼放任宋什懿耽溺在這種傷害身體的情緒裡，更何況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因此就算沒有用，祝眠也覺得自己必須要這麼做。

意料之中，宋什懿果然無法說服自己真的睜開眼去面對這些，祝眠幹脆換了另一種方法，擡起臉問：“冷嗎？”

宋什懿半天才答道：“不冷。”聲音裡還參雜着難以烘幹的濕潤。

祝眠眼尾輕巧地挑起：“我冷，怎麼辦？”

祝眠的手指在自己的後腰抓住宋什懿的手，毫無預兆地放在自己胸口。

宋什懿感覺手心被什麼突///起蹭到，驚愕地睜開了眼，下意識想要抽回。

祝眠也沒好到哪去，仗着光線不好，強忍着泛濫上臉的熱漲，硬着頭皮威脅道：“你敢。”

宋什懿直接僵住了，又不知所措地閉上眼，被祝眠踹了下鞋側：“……給我把眼睛睜開。”

宋什懿搭下的睫毛顫了幾下，沉默不語地睜開眼睛，垂着視線不知道往哪看。

于是祝眠的下一句指引格外确切：“看我。”

“……”宋什懿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縮了下：“看哪。”

祝眠笑了一聲，挺胸拉近距離，輕聲道：“你想看哪？”

宋什懿裝啞巴，但好歹敢動了，眨了好幾次眼睛，眼淚也沒繼續不加節制地掉下來。

祝眠的手指陷入宋什懿的指間，主導着觸碰自己的動作，另一隻手則掐住了宋什懿的後頸，不輕不重地揉捏着，意有所指道：“以後看到這件衣服，隻許想到這個。”

宋什懿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低垂着視線逃避注視，隻是耳根徑自透光一般通紅。

“還是說……”祝眠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啞：“手不夠，你更想親？”

關鍵詞正确，宋什懿倏地擡起眼，雖說在撞上一片光////裸之後又迅速躲開了，但也是很有進步。

他顯然并不想錯過這個機會，雖說避開了視線，卻還是微提一口氣，小心地征求同意：“……可以嗎？”

居然是真的想。

祝眠感到胸/////口泛起一片輕軟的潮熱，隻覺得渾身的注意力都被投諸于身體的某一小片，不堪承受地腿軟幾分。

但這招看起來很奏效，祝眠也并不想放棄自己來之不易的哄人成果，按捺着羞恥心承諾着：“預支給你一次。”

他說完便強忍着顫抖，側過臉去，不想直面這種觸碰。

但就算是閉上了眼睛，過近的體溫還是能被不着寸/////縷的皮膚清晰貼切地感知到，激起一片細小的疹粟。

祝眠緊緊咬住下唇，不希望自己發出不恰當的聲音，放輕了呼吸等待宋什懿給予的親吻。

但那略帶有一絲濕潤的陌生觸感并沒有落在靠近心髒的部位，而是被小心翼翼地印在了他的側臉。

那無疑是一個很快很輕的臉頰吻，卻讓祝眠猛地睜開眼睛，臉色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