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眠提前十分鐘起床回到自己的房間，擔心洗漱的水聲會把另一個人吵醒。

“太辛苦了。”小旗正對着新鮮出爐的通告單唉聲歎氣：“這幾天日均工作十二小時，你還扛得住嗎？”

為了給之後的戲份調整挪出空間，祝眠的單人戲份都被集中提前拍攝，全劇組免不了要同時加班，怨言都不知道要往哪倒。

“還可以。”祝眠抽了張面巾沾去臉上的水滴，莫名沉默了兩秒：“昨天睡滿了七個小時。”

“……”小旗也默了：“你昨天晚上不是睡在那誰那裡？”

“嗯。”祝眠淡定點頭，轉身去衣櫃裡拿外套。

小旗歪着頭一路尾随，不可置信：“這才幾天，你們之間就一點激情都沒有了？”

“我不知道。”祝眠居然并不回避這個話題，系拉鍊的動作也暫時停下。

他主動回想了一下，笃定道：“昨晚我們對彼此的觸碰僅停留在胸口及以上。而且他傷還沒好，而且……”

詭異的停頓，祝眠閉上了嘴，勸說自己繼續開口：“……我們沒到那個程度。”

祝眠徹底沒了上工的動力，斜倚在沙發靠背邊，語氣平直：“我跟他約定關系隻存續到殺青之前。”

小旗的眉毛緩慢但不可挽回地高高挑起。

她不禁為男同三個月金婚的論調咋舌：“滿打滿算一個月，有什麼必要嗎？”

“殺青之後很難見面。”祝眠放空視線。

“你倆不都常駐京城嗎？出得了五環？”小旗很不理解。

“而且我知道他馬上還要進組，我還看了劇本。”

“……難道你不進嗎？”

“是。”祝眠沉下一口氣：“所以我們都有新的事情要做。脫離了熟悉的環境，好感隻是暫時的。”

小旗一下啞了，半天才問出聲：“為什麼要這麼悲觀呢？”

“……這隻是一種基于現實的考量。”祝眠避重就輕道。

難道會因為太想得到，所以強迫自己去一遍一遍考慮最差的結果。

他擡起頭，平穩地端詳小旗，突然問道：“我記得你父母家養了貓。”

“是啊。”小旗對此有些訝異：“我記得我就給你看過一次照片，你怎麼記這麼清楚。”

祝眠注意力渙散地搖搖頭，“假如說，你明知道和它相處時間短暫，它一定會在幾年内迎接死亡，你還願意全情貫注、讓它占據生活中重要的部分嗎？”

硬要追溯的話，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是一個對“失去”很早熟的小孩。

作為收容流浪動物的多寵家庭，降臨和死亡往往不受預估。

祝眠出生後，被抱回家裡拍的第一張紀念照，就是和一隻撿回來的流浪狗一起拍的。小小的嬰兒床邊，一隻黃黑色的田園犬努着鼻子嗅聞新生的氣味，卻又小心得不敢靠近半步。

是很聽話懂事的品種。

但流浪狗的壽命總是低于家養寵物，身體素質下來之後，各種先天後天疾病也紛紛找上門來。

這會帶來很多痛苦，招緻人不能隻憑自己的意願将它徒留。

于是林文當着祝眠的面，不得已為它選擇了注射安樂死，緩解無法救治的病痛。

——祝眠自己從不會提起這件事。

他是家裡唯一一個選擇文娛行業的家庭成員，突變一般走上了毫無鋪墊的道路，從初中的成績偏科中就可見一斑。

這也說明他就是最細膩敏感的、時常會被不小心忽略情感需求的那個。

這并不是刻意，也沒到虧欠的程度，甚至到現在也沒有被有所察覺。

作為成年人，祝眠自認為這隻是一些細小的人格組成部分，大部分時間都無關緊要，隻需要恪守本分地規避一些事情就足夠。

小旗皺着臉思考，不想上升到過高的高度，因此隻是試探性地反駁：“但，沒有什麼是一直存在的啊。”

“我不養它，它要麼被别人買走，要麼流落街頭，對它來說也不一定會有多好。”

“就算會帶來悲傷……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會做好準備。”

她不知道自己做出了多少分的答卷，也或許并沒有被提供标準答案。

祝眠怔了一瞬，面露無奈：“居然會有人這麼想。”

“……所以大概，隻是因為我膽小還自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