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殿内,桌案上的香爐升起袅袅輕煙,空氣中彌漫着甜膩的花香氣味。
娴貴人高坐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今日新從榮妃那裡得來的金簪,連個眼神都不屑于給腳邊的二人。
沈知微和柔答應屈膝向娴貴人行禮,可娴貴人卻沒有叫她們起來的意思。這種半跪不跪的姿勢最為難受,沈知微堅持了五分鐘,身形開始發顫,心中對娴貴人越發不滿。
先前她不來向娴貴人請安,一是認為她之所以病重,全是因娴貴人而起,她不主動找娴貴人麻煩都算好的,憑什麼上趕着讨好娴貴人;二是沈知微覺得,在這閑月宮中,娴貴人雖然位分最高,但不是宮中主位,她沒理由要主動去給娴貴人請安。隻是沒想到娴貴人這麼小氣,她不願意來,竟然派人壓着她來。
既然來者不善,沈知微也不是個善茬,心中正想着該如何度過這關。這時,娴貴人突然坐正了身體,擡手示意她們起身,不無諷刺地說道:“沈妹妹的運氣真是不錯,先前病得那樣重,如今還能完好如初地站在這裡,可見是上天庇佑,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沈知微心中忍不住譏笑,真是會為自己開脫啊,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原主的性命,如今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洗刷罪行嗎。
“臣妾有幸得上天垂憐,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還能無恙,心中自是感激。不過……”沈知微特意停頓了一下,聲音裡透着陰冷,“要心存感激的不該隻有臣妾一人,畢竟臣妾身為宮妃,若是真出什麼事,想來貴人也脫不了幹系。如此看來,是貴人的運氣更好呢。”
娴貴人神色一變,拍案怒斥道:“你!”一旁的侍女青雀迅速迎了上去,一邊為娴貴人撫背順氣,一邊拼命使眼色。
娴貴人接收到暗示,誇張地笑了兩聲,高傲地仰起頭,“我不和你争論是非。你不過是一個答應,我是貴人,我說你錯你就是錯,我要你跪你就要跪。像你現在以下犯上、出言不遜,我就是讓你跪下認錯又如何?!”
沈知微心想正合我意,幹脆利落地跪下,“貴人讓臣妾跪,臣妾自是沒有反抗的道理。隻是臣妾先前病得那樣重,如今尚未完全恢複。若是跪完後臣妾有所不适,還請貴人照看一二。”
沈知微說完,身段一軟,竟扮作一副柔弱無骨的模樣。娴貴人氣得眉毛直豎,心想這意思擺明了是罵她欺負病人,而且“欺負”完後還要負責照顧她?真是豈有此理?!這分明是碰瓷啊?!這沈知微是吃錯藥了嗎,以前怎麼沒發現她有這麼多心眼呢。
可讓沈知微下跪認錯的命令是她下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總不能打自己的臉……
一直默不作聲地柔答應觀望了許久,眼神沒少在娴貴人和沈知微身上逡巡,如今看時間到了,小心翼翼地開口道:“貴人切勿動怒,沈答應她大病初愈,受不得寒,還請貴人大人有大量,免了沈答應的罰跪……”
娴貴人正愁下不來台,見有人求情,順勢下了台階,讓沈知微退到一邊候着,免得礙她的眼。可又覺得當衆失了面子,心中怒氣難消,于是便拿柔答應撒氣:“先前我讓你幫我想主意,在榮妃舉辦的瑤池宴上表演何種才藝,你可想出來了?整日裡跟那些下裡巴人混在一起,不知正經事做了多少。”說完,娴貴人還瞪了沈知微一眼。
柔答應恭敬地回道:“臣妾愚鈍,隻想出了獻曲和獻舞兩策。”
娴貴人似是勾起了不好的回憶,滿臉愠色,“去年就是獻曲,本來皇上都誇贊我了,誰知後來殺出來個純嫔和姚答應,一曲《高山流水》硬生生把我比下去,還在皇上面前演什麼知音難覓姊妹情深,把皇上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走了!哼,她們騙得了皇上可騙不了我,後宮哪有什麼真情,不過是争寵的手段罷了。”
娴貴人恨得咬牙切齒,“這回有榮妃娘娘幫襯,我一定要成為全場最矚目的那一個,看誰還敢搶我的風頭!”
青雀看自家主子又開始口無遮攔,奉了杯茶到娴貴人面前,卻被娴貴人一把推開。娴貴人指着柔答應斥道:“給了你半月的時間,就想出這樣的主意嗎?真是廢物!我要你何用?!”說罷,舉起手邊的青瓷茶杯,朝柔答應身上砸去。
沈知微看得眉頭緊皺,她之前隻知道娴貴人磋磨原主,但這些都是潛意識告訴她的,如今親眼目睹,這才真正對娴貴人的暴躏有了實感。此刻,她對娴貴人的厭惡達到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