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縣卒走到堂前,朝着劉縣令作了個揖,這才将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這群縣卒奉命去抓劉家兄妹,剛到門口,便聽見劉家小妹恐懼地驚叫一聲,他們連忙将門踹開,便見劉小妹披頭散發、滿身是血、瘋瘋癫癫地朝門口逃來,問她什麼,她也嗚嗚囔囔半天說不清楚,隻滿眼驚恐地指着她剛才出來的那個廂房,一個勁兒地說“鬼呀——”“鬼呀——”
他們見事情不對勁,趕忙去到那個廂房查看情況,結果發現劉老大半躺在地上,已經死去多時了。
劉老大死相恐怖,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從床上拽到地上的,拖出了條血痕,腦袋被挖去了大半,已經看不出面容,看那身衣着才曉得他是誰。
見此,縣卒們便打算将劉小妹押送回來,再将此事禀告縣令。
見縣卒要來抓她,劉小妹回想起那日縣令審訊她們,問詢衣服和玉佩的下落,嘴裡突然念念有詞,反複地說着“玉佩”二字。
這時雲洇從隔壁出來,來看看出了什麼情況,劉小妹見了她,像是瘋了似的,沖出縣卒的禁锢,又将雲洇撞倒在地,嘴裡說着:“我知道玉佩在哪裡了!”
接着人便拐進了雲洇的院落,走到東南角的角落直接徒手把土挖出來。
王阿婆見了,要把她移開,也不知道劉小妹哪來的力氣,硬是把王阿婆甩開了,縣卒見狀也要來拉,沒想到劉小妹真從那土裡挖出來一個東西——就是這玉佩,然後就又哭又笑地朝縣府過來。
聽到這,劉縣令驚出了聲冷汗,先不管那劉老大是怎麼死的,這玉佩不會真是雲洇在水鬼坡偷了,又埋到她家院子裡的吧?
若真是這樣,這玉佩是真的話,那難道那封信是假的?
想到這,劉縣令驚恐地望向了唐季揚那被打得慘不忍睹的後背,心道自己怕是要死的比劉老大還慘了。
還是一旁的縣丞提醒他,先問清楚話來再說,劉縣令這才冷靜了下來。
他看向劉小妹,見她已經神志不清,便索性轉向杵在一旁的雲洇,打響驚堂木,怒斥道:“大膽雲洇,竟敢趁職業之便偷取玉佩,還不速速招來。”
似乎早已預見了這一幕,雲洇“撲通”就跪了下來,毫不拖泥帶水,臉色卻不顯慌亂,口齒清晰道:“禀大人,小人是被冤枉的,小人也不知道,那玉佩怎會出現在那裡,定時有人栽贓陷害,求大人明察。”
說完,在地上重重磕了幾個頭。
劉縣令“哼”地一聲,說:“平白無故為何有人會誣陷于你?再說,要是有人得了這玉佩,自是要想方設法将它賣去,用來誣陷你不是殺雞用牛刀?”
“大人所言甚是,但是,”雲洇又磕了個頭,補充道:“這塊紅布埋在土裡,一看便知有些年頭,就算這可以造假,大人不妨再遣人去看看那塊土最近有沒有最近翻過的痕迹,若如此,唐公子剛到南水縣,必然不可能是他的,如此便可證明我的清白。”
雲洇這麼一說,劉縣令當即仔細看了看那塊紅布,還真是如此,這樣便不必擔心那唐季揚是真少爺了,由此心情大好,又問道:“就算如此,你又怎麼解釋這塊玉佩為何會出現在你家院子中?就我看來,你和你那過世的師父當入殓師當一輩子,也買不起這樣的玉佩。”
“這......許是從前有人埋在這也說不定。”雲洇低頭說道:“這玉佩金貴無比,但來之不明,對小人而言,就是場飛來橫禍,還請縣令将其充公,小人以為這才是它該有的去處。”
這話正說到劉縣令心坎上,欲措辭幾句将玉佩扣下,就聽一聲“且慢——”,從底下一直趴着的唐季揚口中說了出來。
此話一出,衆人的眼光都放到了唐季揚身上。
雲洇本低頭伏地,此刻已偏頭注視這位被打得狼狽不堪的小少爺,暗暗捏緊了拳,心忖他又要鬧什麼幺蛾子,自己好不容易說服了縣令,可千萬别又連累了自己才好。
劉縣令則複雜地審視着他,怕到手的玉佩飛了,又怕這唐季揚的身份還有反轉。
總而言之,眼神或探究或不耐,就是沒有一個人想聽的。
思量片刻,縣令覺得自己還是不聽為妙,便看向雲洇要把未說的話說出口,沒想到唐季揚直接自顧自地開了口。
方才那句話用勁過頭,導緻他咳了不少血出來,故現下發出的聲音嘶啞難聽,更是惹人心煩。
“劉大人,您隻聽那雲洇一己之言,就要将玉佩充公,于理不合吧?好歹,也要讓我看看是不是我的玉佩,若真是我的,就請你差書一封到望京,這打到我身上的八下棍子,我也既往不咎。”
聽罷,雲洇飛快地剜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而劉縣令這麼一聽,橫豎給他看一眼,對自己也沒壞處啊,便将玉佩遞給一縣卒,讓他展示給唐季揚看。
雲洇見此,急忙道:“大人怎能将玉佩直接給他,這樣死的也說成活的了,不如讓他說說自己玉佩上的花紋,以此求證。”
對啊,他怎麼沒想到?
劉縣令輕咳幾聲,欲蓋彌彰地說了句:“本官當然知道。”又讓縣卒把玉佩拿了上來。
“小子,你倒說說,這玉佩上刻着什麼花紋啊。”
“......應當是蝙蝠紋,這玉佩左上部分更為光滑,是長期摩挲導緻的。”
雲洇見縣令神情,心不免涼了半截,不會全被那小子說中了吧,這樣自己可是有理說不清了。
果然,劉縣令證實了唐季揚的說辭後,立馬朝雲洇斥道:“大膽雲洇,這玉佩竟真是你偷的!”
語氣雖厲,心裡卻比雲洇還虛,這下不就說明,唐季揚是真從望京來的了嘛!
此時雲洇也一時沒法回答,卻又聽那唐季揚繼續說道:“大人稍安勿躁,我沒說這玉佩是我丢的那塊啊。"
"那你怎麼知道這玉佩諸多細節?"
唐季揚咳了一聲,說:“是因為我一見它,就突然想起我母親曾經來過這個地方,她同我說,在這與一女子一見如故,便将自己随身所攜的玉佩贈與她,并約定來日再見。那玉佩我小時候經常把玩,這才知道,如今想來,我母親那位友人,就是雲洇的師父。”
“竟......竟有這等因緣?”
此時劉縣令已經陷入迷茫,他想不通名門女子和區區入殓師怎會一見如故,竟還将玉佩相贈,也不知曉唐季揚身份究竟是真是假,當今之計,難不成真要寫信到望京去?
他為難之時,又聽唐季揚說:“我知道現在我身份成謎,大人十分為難,既然我和洇師有這樣的緣分,我此後便暫住洇師家中,今後不再叨擾縣府,大人以為如何?”
初聽,劉縣令覺得這主意甚好,可過了一會他就反應過來,那縣府這幾日的吃住費用怎麼辦?便佯怒道:“說的好聽,要是你偷偷跑了,縣府的損失該怎麼辦?”
“這好辦,”唐季揚笑嘻嘻地看向一旁,已經将頭别過一邊,不想搭理他的雲洇,厚臉皮地說道:“洇師會幫我墊付的,對吧?”
雲洇小幅度地抖了抖,緩慢地轉過了頭,笑裡藏刀、咬牙切齒地對唐季揚應道:“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