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卒見了雲洇,提醒她道:“洇師,最近最好還是不要上山了,這劉老大和他爹娘死得一模一樣,估計上回那野猴沒有除幹淨,我們這些天要在附近搜查一番,山上就顧不過來了。”
雲洇點了點頭,道了謝,把他們送了出去。
放下箱子,她掀開了白布,見到劉老大的死狀,心中了然,李大娘的兒子也是這樣死的。
傍晚回到家,王阿婆照例讓雲洇洗澡焚了香,才坐下來吃晚飯。
雲洇問今天下午如何,王阿婆回道:“等郎中來了,我就把那小子搬到外面,他後背汗和血将傷口和衣服粘在一起,拿剪刀剪了開來,我看那小子疼得汗都冒了出來,居然還不喊疼……”
……青姨說得可真詳細,雲洇縮冗成短,知道唐季揚一周左右就能好全,放下心來。
說完,王阿婆又歎息道:“可憐那劉家夫婦,行善一輩子,兒子死了,女兒瘋了。”
“青姨,你說話怎麼這麼老氣橫秋?”雲洇微微一笑:“劉叔劉姨那樣死去确實可惜,但劉家兄妹落得這般結局卻并不可憐。”
王阿婆卻還有些不忍,嘀咕說:“以後給劉小妹些吃食好了……”
雲洇表面應好,心底并不可憐差點将她們害死的劉小妹,到時自己給她收屍已經是大發慈悲……
用完晚膳,雲洇去西廂房将給唐季揚端過去的吃食給端出來,唐季揚叫停了她,問:“能給我端盆熱水和毛巾進來嗎?”
雲洇瞧了他一眼,笑道:“你自己擦得着嗎?需不需要我把劉小妹叫來?”
……唐季揚埋怨地盯着雲洇,知道她又再耍他,下午一時驚慌沒能想到,現在才慢慢品過味來,暫且不論劉小妹嫌這裡屋晦氣,就算她不嫌,現在也變得瘋瘋癫癫,哪能幫他換衣服擦身子?
“你幫我拿來就行,要你管。”
“好吧。”
見雲洇一直看着他,唐季揚又往被子裡縮了縮,生怕自己裸露的肌膚被她看見。
沒在意唐季揚嬌羞過頭的舉動,雲洇出了門,将還剩大半的剩飯剩菜端進廚房,和在洗碗的王阿婆說道:“青姨,以後給他裝一半的量就行,省得浪費。”
說完又出去端了盆熱水,拿了條帕子給唐季揚。
唐季揚瞅那用了太久而有些發黃的帕子,懷疑道:“這不是用來擦死人的吧?”
“如今你還介意這個?”
“你什麼意思?”
“劉小妹和你說了吧,入殓師家中所住的地方,和所吃所用的東西,都是帶着晦氣的,你今天在縣府主動說要住到我家,就應該想到了這點,怎麼一條擦過死人的帕子又介意起來了?”
唐季揚皺眉,又想起今日,雲洇将錢焚香一遍,才遞給縣卒和大夫來看病,還要将他從屋裡擡出來的事想起來,心說這南水縣迷信還真是嚴重,連帶着他一個動彈不了的人也跟着受苦。
便說道:“我可不像你們縣裡的人,井底之蛙,這麼迷信,你縱然常與屍體打交道,那和仵作不是差不多嗎?我才不信什麼晦不晦氣的。”
唐季揚自顧說着,沒發現雲洇眼眸微微一動,似乎有所感觸。
可接着雲洇便又聽唐季揚說:“一碼歸一碼,這晦氣,是虛的,但這給死人擦過的帕子,卻是實實在在的——所以,這到底是不是?”
雲洇失笑,她本以為這唐季揚隻是恃寵而驕、少爺心性,但卻沒想到在簡陋的地方也能屈能伸,能夠咬牙堅持下去,倒和自己想象中的,略帶不同。
于是不想再耍他,說:“你就放心用吧,不準把被子弄濕了。”
說完,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