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撫琴被殺,冒牌貨已死,李府上下一派喜氣洋洋。
李夫人面色紅潤,眯眼享受着鄭嬷嬷給自己按摩,忽地一下,她力道卻變重,李夫人疼得睜眼,正要開口責罵,卻見老爺站在身後。
鄭嬷嬷早站在一旁,低頭忍着笑。
見捏疼了夫人,李寒峰無奈說:“本想給夫人一個驚喜,沒想到沒控制好力度,反而惹惱了你。”
“那還真是,罰你以後日日給我捏肩。”李夫人打趣着老爺,問:“今夜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她見老爺諱莫如深,便屏退了衆人,問:“現在可以說了?”
李寒峰颔首:“望京那來消息了,說是證據已經呈遞給了聖上。”
“真的?”李夫人驚喜道:“我本以為還要更久,沒想到竟這般快,看來,季揚馬上就要回望京了。”
李寒峰點頭,欣慰道:“如今回春堂玉骨丸經營得如火如荼,又讓郝志雲研制新藥,屆時鳴沅登科及第,一腳踏入官場,我李家,便真算是光耀門楣了。”
“老爺說的是,現如今障礙已除,便是老天爺都在幫我們,今夜,該好好喝一杯才是。”
李夫人喚門外輪值的婢女:“拿我珍藏的冷玉春來。”
喚了許久,卻始終沒有回應,李夫人感到奇怪,平時她這樣吩咐,鄭嬷嬷也該進來了才是,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她正要出去看看,卻被老爺按住,李寒峰皺眉,一臉嚴肅,警惕注意周遭動向。
剛才與夫人交談,太過大意,乃至到現在才發現氣氛的微妙起來。
他拿起牆上所挂配劍,叮囑夫人待在梳妝台前,自己則悄無聲息靠近房門,欲查看外頭狀況。
見老爺此般,李夫人惴惴不安,老老實實呆在凳子上,見他一步步走向緊閉的房門,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箭在弦上之際,隻聽“砰——”地一聲巨響,那房門被一人撞破,木屑霎時漫天飛揚。
那人撞破房門後,重重撞在牆上,李夫人定睛一看,正是鄭嬷嬷。
她不顧儀容,花容失色跑過去,就見鄭嬷嬷大口大口吐着血,已然是救不活了。
鄭嬷嬷撐着最後口氣,對她說:“有,賊人,夫人,快、走。”
随即低垂下頭,沒了氣息。
事态嚴重,李寒峰沒給夫人傷心的時間,拉着她就往外面走去。
一出門,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隻見拂玉軒内已屍橫遍野,婢女小厮的屍體橫七豎八躺于地上。
李寒峰瞳孔一縮,其中竟還有他的暗衛。
他來拂玉軒不過短短一柱香,是什麼人,竟然在這麼短時間内殺了這麼多人,甚至令他毫無察覺。
事情嚴重性,已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老爺,好像走水了。”
經夫人提醒,他擡眼望去,見李府濃煙缭繞,暗道不妙。
火勢已這般大,竟然沒有聽見一個仆從聲音,莫不是都已經糟了難?
他立馬想到鳴沅和瑜兒,護着夫人就要前去找他們的一雙兒女。
然而剛走一步,茫茫夜色中,李寒峰就察覺到前方的幾個黑影,他們溶于夜色與樹影中,靜靜站在那,似乎在等候李寒峰的到來。
李寒峰腳步一頓,慶幸夫人不懂武功,發現不了這些氣勢壓人的殺手。
他轉頭看向已經吓得魂不守舍的夫人,盡量面色柔和,安慰道:“夫人,密道入口我已告訴你,你先帶着鳴沅和瑜兒去逃難吧,我随後便來。”
“老爺,我和你一起……”李夫人滿臉是淚,盡管吓得已站不住,仍不肯離開自己相公。
“聽話,我會來找你的。”李寒峰不容置喙,又柔和道:“别哭了,小瑜兒還在等你。”
女兒是李夫人的底線,她一想到年幼的女兒現在可能哭着找她,甚至暴露在危險之下,整顆心開始一抽一抽地疼,李夫人猶豫許久,還是放開了相公的手,絕望道:“你一定要來找我。”
“放心,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等目送夫人離開,李寒峰臉上的溫情消失殆盡,他一臉冷峻,将劍抽出,對着恍若空無一人的庭院說:“出來吧。”
幾乎是瞬間,蒙面殺手像憑空出現在四周,将李寒峰包圍,沒給他一點喘息機會,就傾巢而出,朝他攻擊過來。
夜晚,月亮隐于雲層之後,隻能窺見兵刃相接時反射出來的寒光,那寒光持續不斷地閃現,伴随着短兵相碰時的嗡鳴聲與刺入皮肉時的沉悶聲。
不多時,地上又躺下幾具屍體,李寒峰用劍支撐,半跪在地,全身挂彩,已是強弩之末。
面對仍源源不斷朝他靠近的黑衣歹人,他眼睛被額頭上滴下來的血糊住,已經力竭。
看來,已經走到末路了。
夜襲突然,李寒峰卻極其快速又平靜地接受了于這個稀疏平常的夜晚死去的結局,當同意與那人共謀的那一日,他就知道,未來是在刀尖上行走了。
一朝位極人臣,一朝慘死刀下,不過是一夕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