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婆說着說着,氣就有點喘不上來了,雲洇急忙穩住她,拍着她的胸口順氣,等被扶到了附近的茶館,喝下杯熱茶,才慢慢緩了過來。
擦着青姨臉上的汗,雲洇道:“青姨,我們還是走吧,我不想再找榕樹了……”
“什麼你找,是我想”
“青姨,”雲洇輕輕地打斷了她,“我知道,你看到唐季揚給我寫的紙條了對不對?昨夜見李府大火,我的确很擔心他安危,但全因他救過我罷了。”
她又說:“那紙條上寫着的東西,莫說我并不知曉是什麼意思,就算知曉,也不能猜到找到那個地方後會發現什麼,我隻是……”
雲洇沒再往下說,笑得有些苦澀:“總之過了大半天也沒什麼結果,甚至還連累了你,我們還是不要再管了。”
王阿婆靜靜地看着雲洇,又喝了杯茶,歎氣道:“既如此,我們還是走吧。”
“嗯。”雲洇淺淺一笑,卻談不上開心,她又聽青姨說:“本來還說要不要去衙門打探下那小子的消息,想想還是算了,反正幫不上忙。”
衙門?對啊,她怎麼沒想到……
見雲洇發愣,王阿婆知道她已經動心,又佯裝疲乏道:“走了一上午着實有些吃不消,回客棧午憩一會,我們再走吧?”
正好,就趁青姨小眠時,她去探探消息,要是他逃了出來最好,要是死了,如果允許的話她就替他斂容,也算報答救命之恩了……
吃過午膳,青姨“如她所願”睡了過去,雲洇便馬不停蹄趕往衙門,看看唐季揚究竟是死是活。
衙門前已聚了不少人,雲洇本以為同普化寺一樣,均是來看熱鬧之人,走近才聽哭聲震天,她見從衙門出來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滿臉悲色,傷心欲絕,其中一些人背上背着由白布蓋着的屍體,竟是死者家屬來認屍了。
雲洇心中駭然,離失火不到一日,先不論李府盤踞虔州百年,更别說這火來得如此蹊跷,就算是普通人家失火,也需先仵作驗屍,查明死因才對。
官府這般做法,也太過奇怪。
“喲,這不是上回見的那小丫頭嗎?”
雲洇正想着,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道嬌媚女聲打斷了思緒,她擡眼望去,是上回在常樂坊見到的那位青樓女子。
水羅打量着雲洇,問:“小丫頭,你也有親人在李府做事?不過……”
她柔媚地笑了聲:“你面色紅潤,看起來不像啊。”
雲洇亦上下打量水羅一番,見她穿紅戴綠,桃腮粉面,也說:“你看起來也不像。”
水羅哼了聲,指着一個方向:“諾,那不就是?”
“十二大哥?”聽見有人喚他,胡十二才轉過頭來,見是雲洇,立馬屁颠颠跑了過來:“雲姑娘,你怎麼也來了?”
“我該問你才對,”雲洇目光在水羅和胡十二兩人間遊移:“你們?”
“哦,我這不是沒活幹嗎?見水羅雇人來領她阿姐的屍首,我就來了。”
“沒錯,我可看不上他,小丫頭你可别誤會。”水羅笑眯眯道。
“原來如此,不過你們表現得也太過……”
“太過正常?”水羅接過雲洇話茬,語出驚人道:“其實要不是我娘,我根本不想來領我阿姐的遺體,如今肯來已經夠念親情了,還讓我哭,太難為人了不是?”
胡十二也沒心沒肺說:“我剛被辭退,李府就出這種事,慶幸都來不及,也不會難過什麼了,所以雲姑娘你來做什麼呢,你不是沒有親人在李府做事嗎?”
胡十二又問了一遍。
雲洇正絞盡腦汁找借口,水羅斜眼,輕笑一聲:“十二卻你也真是的,若無親人,那就是有情郎呗,問這麼多做什麼?人家都害羞了。”
“情郎?”胡十二瞪大眼睛:“雲姑娘,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正追問,水羅已催促着胡十二趕緊離開:“都說了不要問了你還問?趕緊走,不然扣你工錢!”
有些尴尬地送走了兩人,雲洇臉微紅,心說雖然有些難以啟齒,水羅倒是給自己找了個混進去的好借口,于是她擠出了一汪淚,哭啼啼地向衙門走去,倒還真是順利地蒙混過關。
她随着親眷往前走,輕而易舉到了擺放屍體的後院。
這些屍體躺在草席上,由白布蓋着,臉幾乎都被燒得無法辨認,雲洇作為入殓師倒有辦法,總做修骨斂容之事,隻要蹲下來一個個隔着白布摸骨,差不多就能知道唐季揚在不在裡面了。
正專心緻志摸着,不期然和一人撞在一塊,雲洇邊道歉邊擡頭看,卻發現是蟬紅。
她聲音戛然而止。
蟬紅亦是。
“洇兒,你……”
“我來找情郎,不是,我來找唐季揚,不,我來找唐季揚騎走的棗紅小馬。”
雲洇一通胡言亂語,自己都沒弄明白要說些什麼,放人屍的地方,哪來的馬……
她瞥過臉去,良久,才聽蟬紅說:“聽說馬廄并未受到波及,你可以去問問。”
“哦……謝謝。”雲洇繼續往後找唐季揚。
蟬紅又說:“我已經正式拜何大夫為師了。”
“是嗎?恭喜呀。”雲洇笑笑,仍不回頭。
頓了頓,她又指着她第一個檢查的遺體:“從那到這,吳叔都不在裡面。”
“……嗯,李府主家的屍首被安置在了屋子裡,唐少爺應當也在那。”
聽此,雲洇立馬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腳步有些匆忙,說:“是嗎?那等找到小馬,我順道去吊唁一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