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夜,雲洇的藥湯終于熬好。等放涼了,她拿出一整盆的小瓶子,用藥湯細緻地裝滿整整二十瓶,再拿出布封好口,确認不會漏出去,才放心裝到了包裹中。
那包裹中除了二十瓶剛裝好的藥湯,還有一些藥罐整整齊齊擺放其中,均是她今日要拿去集市上賣的東西。
包袱沉重,對雲洇來說着實有些吃力,她便鉚足勁拎到院子中,正要綁到馬上,她才聞到小馬身上傳來的似有似無的臭味。
見小馬似乎也知自己臭烘烘,擡起馬蹄向後退去,雲洇失笑一聲,順了順它鬃毛:“不好意思丹青,隻記得打理院子,忘記打理你了。正好許久沒出門,帶你去青石溪洗洗吧。”
雖孫府落魄,本來鮮有人在的青石橋倒更熱鬧了些,出現了叫賣蔬果的商販,擺出的橙子很是誘人。
沒帶銀子,雲洇想着等會從集市回來,路過再買好了,便沒有停下,徑直帶丹青來了溪邊。
一到溪邊丹青就低下頭汩汩喝水,見四下沒什麼人,雲洇将鞋襪脫下放在岸上,又把衣袖褲腿撩起,确保不會被沾濕便開始給用刷子給丹青洗澡。
丹青脾性溫順,雲洇放心大膽地刷,不怕它突然踢自己,于是沒有注意到來青石橋買橙子的唐明。
往下看去,唐明自一眼認出雲洇,有點替少爺惋惜,讓他懶得幫秦先生跑腿,沒碰上雲洇了吧?
挑好十幾個果子,唐明想着直接離開,見雲洇給馬洗澡的動作,還是沒忍住,在橋上喚她:“姑娘,你洗馬手勢不對。”
被說了的姑娘停下動作,擡頭往上看,才發現唐明。雲洇看看他又看看丹青:“那該如何洗?”
“鬃毛可用刷子,身體卻不行。刷子粗硬,馬會覺得疼。”
唐明又說:“就算姑娘覺得馬溫和,也不要站在身後,它受刺激時,可控制不住自己的蹄子。”
雲洇似乎聽了進去,不住點頭,結果拿軟布重新開始洗時,又從馬頭開始,未擰幹的布掃過丹青眼睛,惹它脖子後傾。
唐明再也看不下去,亦脫了鞋襪,又将褲管撸起,奪過雲洇手中軟布。
“得這樣洗才對。”
初時被陌生人觸碰,丹青還有些不适,等唐明使出渾身解數給它擦洗,倒漸漸放松起來,乃至于雲洇竟從一匹馬眼中看出享受。
她有些不服,但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對丹青不算上心。
唐明愛馬,故看不得雲洇糟蹋。他見雲隐站一旁不說話,似乎在發呆,有些不滿:“姑娘,你看清我動作了嗎?可别到時又不會洗。”
“我在看。”雲洇皺了皺眉,将流程複述了一遍:“先将布擰幹擦馬背與腹部,再避開眼睛擦馬頭。鬃毛與尾巴用軟毛刷梳開,對吧?”
唐明稍微放了點心,逗弄着丹青,補充道:“馬上入冬,還是拿溫水洗好,記住洗完将它身上水分擦幹,千萬别凍到。”
他感歎一聲:“幸好姑娘這匹馬是難得的溫順,但凡遇到些耍性子的,非要踹你一腳不可。”
“公子很懂馬?”
唐明哈笑一聲,因“公子”二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姑娘直接叫我唐明就行,我可當不起公子二字。至于懂馬嘛,真不是我吹,若我不用伺候少爺,以後必會去經營一個馬場。”
“那便是在養馬之道上有深厚造詣了。”雲洇不吝誇贊,又說:“你也叫我雲洇便可,以後若我還有問題,可以來問你嗎?”
“自然,少爺每日上山習武,我也沒什麼事做。洗馬喂馬甚至騎馬,我都可以教你。”
唐明誇下海口,伸手将布還給她,才發覺雲洇手心有些紅。雲洇似乎察覺到,立即将軟布奪了過來,那紅梅一般的印記就在唐明眼中一閃而過,什麼也未看清。
“你們在幹什麼呢?”
一聲熟悉的叫喊令二人一齊擡起頭來,就見唐季揚不知何時也出現在這,盯着他們,一臉欲言又止,半天才憋出句:“唐明,你快穿好鞋襪上來。”
“哦哦哦。”唐明連忙應着,才發覺自己與雲洇說着說着話,就在不知不覺中靠得有些近了。
他心裡登時閃過個念頭,少爺不會吃醋了吧?
唐季揚才沒吃醋——至少他自己這麼覺得。
隻是到底男女有别,雲洇也就算了,畢竟上回見她也是光着腳在河裡踩水,毫無避嫌概念。但唐明怎麼也這樣?孤男寡女踩在水中旁若無人地嬉戲打鬧,想幹什麼?想幹什麼!
于是他對抱着橙子上來的唐明陰陽怪氣:“我道怎麼這麼久還不上山送果子,原來是玩起來了。”
唐明眼珠子滴溜溜轉,立馬道歉,心裡卻門兒清,故意說:“雲洇姑娘不會洗馬,我才下去幫她。”
說着又拍拍腦袋:“說錯了,她讓我直接叫她雲洇來着,還讓我教她騎馬,少爺,可以嗎?”
短短半日就這般熟了?見唐明一臉笑嘻嘻,叽裡咕噜地說這說那,一口一個“雲洇”,唐季揚聽得火大。還笑還笑,她背地裡已經慫恿她秦爺爺要把你家少爺趕走了!